这个时候,夏目羽久才想起,刚才在自行车旁边确实没有看到江户川乱步本人。夏目羽久秉持着「会忘记的事情都应该不是大事」的原则,自然而然地接受了「自己把乱步忘记了」的事实。
他走过去的时候,坐在白车里面的中年人已经很不耐烦地在应对江户川乱步了。
他停在巷口旁边已经等自己同伴通话十分钟了。
他一边告诉自己警方做事就是那么拖拖拉拉的,一边又其实也在怕自己贸贸然上前去,会落入警方设置的陷阱。
事实上,时间一长,他自己也并非是个蠢人,自然会觉得其中有端倪。但人又天生是赌徒,已经赢了十亿日元,比起承认自己会输,更相信自己会赢的心理总是在作祟。他依旧相信自己是胜利的一方,只要再给一点时间。他也许自己不承认自己有赌徒心理,但是只要在赌场上走过一圈之后,恐怕他就会明白此刻的心境和那些不愿意面对失败的赌徒是一样的。
瘦脸狭目的中年人刻意忽视突然胡搅蛮缠,故意碰瓷的娃娃脸黑发少年,眼睛还是时不时看着凸透镜传过来的画面——他的同伴还在小心翼翼地打着电话。然而大概过了才两三分钟,有一个穿着黑色棒球外套的少年走了过来。
那个少年大概十五六岁上下,面庞既青涩又清秀,还带点孩子的模样,面部线条顺畅清晰,但不算是棱角分明。比起他的外貌,他天生像白化病患者外貌更引人注目——苍白色的皮肤,雪白色的头发,体格也并不高大,好像只要被一个人大吼一声,就可以吓得心跳紊乱,双脚发软。
那个白发少年走过来,也跟着敲了车窗。
透过车窗,坐在车上的中年人看到少年的眼瞳是黑色的。白化病的患者不是应该眼瞳发红吗?意识到不太一样,但是中年人也没有觉得这点违和感算什么大事。见他坚定地敲了敲,中年人打开一条缝隙,大概只有大拇指的长度而已。
他从钱包里面递出两张一万日元的钱给他们两个。
“你们别搞这些碰瓷,一人一万拿走了,就别来招惹我。“他才不想惹是生非,惹到警察注意,但是又怕两个人得寸进尺,于是边威胁边骂道,“否认我就报警了,你们两个臭小子。”
白发少年毕竟还是比车身高。
只见他弯下腰,眼睛刚好对着缝隙,口吻冰凉的说道:“那为什么不报警呢?怕惹事吗?”
”你想做什么啊?有毛病吗?!”
中年人觉得白发少年越看越悚然。
因为他的眼瞳太深太黑了,毫无光亮。也因为他从一开始到现在,眼睛一直都在盯着自己的脸。任谁被一个陌生人直直盯着七八秒以上,都会觉得不舒服。
中年人打算把自己的两万日元收回来,并把车窗给合紧时,那个少年想也没有想就单手握住了车窗,手掌卡在缝隙里面。这一举动太过突然,中年人吓了一跳,他可不想让对方喊疼,叫周围的路人都过来观看,所以他还没有继续关窗,而是瞪着不识好歹的少年说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附近听说有卷款十亿日元的炸/弹犯在逃亡。我听说,那个炸/弹犯看了信息延迟的新闻之后,以为炸/弹没有拆卸,又专门打电话找警察了。”
中年人这一听,瞬间掉进了冰池里面。
他很聪明,很快就意识到,警方抓住机会在做缓兵之计,到处找打电话的他和他的同伙。只不过警方现在应该也不知道犯人有几个。抓住这个漏洞,快点把人从电话亭里面喊出来的话——
中年人心思一直在电话亭那边,所以白发少年又絮絮叨叨地说一些话时,他根本就没有过脑,而是干脆一刀切地说道:“什么犯人一个人还是两个人的,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
白发少年说道:“我是实习巡查,我现在怀疑先生是本次炸/弹案的嫌疑人,请您下车接受调查。”
中年人这一听,眼睛就睁大了。
钱就在自己的后座位上,一调查就是人赃俱获。
他一咬牙,直接把玻璃窗给摁死,截断手指也好,让白发巡查知难而退也罢,反正中年人决定要开车逃跑了。结果车窗纹丝未动,他也不多想,直接踩油门开车出发,从巷口里面冲出去。他刚启动引擎冲出去,余光便看到车窗边没有人影。
他心下松了一口气,却看到车窗边沿的手指还牢牢地卡在车窗缝隙上,这说明那个人爬到车顶上去了。
神经病啊!
疯子啊!!
车主一边骂,一边用手掰着白发少年的手,一边用一只手控制的方向盘。他刚开出路口,车前窗就趴下一个黑影,原来是白发少年倒垂在上面,此刻黑色地眼瞳俯视着他。
还是那种眼神。
目不转睛。
毫无生气。
中年人什么时候见过这种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