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琦摸摸轮椅右侧的兜子,摸出来一个方盒递过去。
屠苏苏接过想要开,又被对方按住手。
“回去再开。”小谢的声音还是很轻,却让屠苏苏的脸更红了。
她这下只会连连点头,又匆忙道:“我送你回去吧。”
“嗯。”
谢琦大致能猜到为何会有人来做这样的恶作剧。
事实上,自他病后,这样的恶作剧一直没怎么断过。
从前他在学馆不晓得收敛自己的脾气,行事强硬刚直,会受到一些记恨也完全有迹可循。只是以前以谢氏的名号和他自己的能力,并不会在意。
可一旦他跌落云端,又被谢家冷落,这些东西便会找上门来。
这大概也是那人期望看到的。
是情理之中,他这样告诉自己。
然而他最后还是没耐住从抽屉里摸出了那半沓黄纸信封。
即便是在不点灯,目不能视的环境里,他也能想象出这些信封的模样。不必再拆开,里头的字句也可以清晰浮现在脑海里。
因为他刚生病的那段日子,几乎就是靠着与她写信收信的慰藉,熬过了初期的病痛和不适应。
第一封信是由一只金色翅膀的灵蝶带来的,他那时正因为骨头里钻出来的裂痛蜷缩在床榻一角,突然觉得汗津津的眼睫前有些异动。睁开眼,只是一团模模糊糊的金色影子。
他本以为是痛出幻觉来,然而仔细看,那只洒落金粉的蝴蝶落了一封信在他脑袋边。
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念想,他在清秋再进来之前,把信封藏到了枕头下面。
那只金色蝴蝶便消失了。
等他终于能平息下来坐起身,才在夜里小心点了一盏蜡,偷偷摸摸地拆开这封信。
信上的字迹有些稚嫩,语气也格外天真,信中说听闻他身子不好,这才写信过来关怀,又说要他一定妥善保护自己的身体,毕竟未来还有大用。他刚读三行便微微皱眉,直觉得像是孩童的恶作剧,直至他看见最后的落款。
仿佛被烫手了似的,他把信纸飞快放到案上。
原来他还有个未婚妻吗?
原来之前在蜀中有过一面之缘的姑娘,就是他的未婚妻?
她大概从来都不知道,她给他写的信,是一件多么让他开心的事情。
他从小就苦于向父母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父亲母亲的冷淡忽视,逼得他什么都要做到最好,就那样像不能停歇的车轮一样不知疲倦地疯狂向前,仿佛只有他是人人称赞的谢氏小辈时,他才能感受到自己仍然是有家、有归属的人。
可惜……
谢琦摩挲着信封的表面,摸到右下角墨水久置微微发硬的字迹时,忍不住轻轻描摹那个“苏”字。
然而窗边突然传来了轻扣窗棂的声音。
谢琦一顿,很快把信封收好藏进轮椅的侧兜里,淡声道:“谁?”
他的心下意识跳地快了些,因为会用这个方式来找他的,目前还只有一个人。
“是我呀,屠苏苏,小谢你方便吗?”窗外人刻意压低了声,又用那种自以为悄咪咪的气音说话。
谢琦觉得好笑,却又无端心热——仿佛他一想她,她便真的出现了。
“方便。”他道。
嘎啦一声,那支了条缝的木格窗便被从外边轻轻掀起来一点。
今晚没有月亮,一切都是黑漆漆的。
“你怎么不点灯啊。”对方一边动作一边嘟嘟囔囔地,谢琦并看不见,却能大致想象她跳进窗子时嘟着嘴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