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苏苏又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
月色笼窗。
谢琦在案前停笔,顿了顿。
他今日才从崔夫人口中听闻,屠苏苏似乎回家探亲去了。
这自然是很好的,这样她就不用经历各方暗流涌动的这段日子,也不用看到明日的回归祭典。
但他还是觉得……有些空的慌。
之前她还在学馆的时候,哪怕他们不见面,他也会告诉自己,他们没有隔的那么远。
可一旦她回了蜀中,那可就真是千里迢迢了。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总有些害怕。
若是她在家里呆得太开心,会不会不想再来了呢?
毫无预兆地,谢琦的心骤然抽痛了一下。他面色发白,猛地捂住心口。
这疼痛来得陌生,并不像是他之前经历过的任何一种病痛,反而带着一种莫名的牵引。
仿佛有什么东西拉拽着,在他心上埋了个钩子,轻轻扯了扯。
但这疼痛也短暂,抽痛过后,只有悠长的余韵。
他望向自己泛白的指尖,突然有种难言的感应。
大概是屠苏苏在伤心。
这或许是她进入他的魇兽梦境之后留下的后遗症,也有可能是她的千帆和他的羽令本为一体,虽然分开,却依旧会存在某种隐秘的联结。
一旦她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他似乎也能有所感应。
他很喜欢这种感觉,就像是……哪怕他们相隔再远,他也能隐约知晓她的喜怒哀乐。
只是不是道她为何会这么伤心,难道是探亲的时候遇上什么难事吗?有什么样的伤心会传到他这里,依旧带来这么猛烈的疼痛呢?
谢琦想到这,又有些心慌了。
他闭上眼,轻轻抚摸自己的心口,虽然不知道这种感应是否是双向的,他还是想试着安抚她。
也许等明日事了,他应该去问问苏不惑,她在家过得好不好。
或者,就像很久以前那样,给她写一封信。
屠苏苏依旧闭着眼睛,她像是走了很长的一段路,穿过了很多箭矢破空的声音,闻到血腥气混着硫磺味,还有很多漫长的尖叫与火光。
仿佛有人牵着她,引着她向前走。
她越走越平静。
渐渐的,那些声音又远去了,她把它们抛到了身后,眼前漆黑一片,四周重新安静下来。
“我能睁眼了吗?”屠苏苏还保持着刚刚哭过的浓重鼻音,问出来的话难免显得有些怯怯的。
【我哪知道,现在环境特殊,你不睁眼我也什么都看不见。】
屠苏苏吐口气,立在原地,略微紧张地稍稍眯开一条眼缝。她的眼睛方才哭得有些肿,如今只看见隐约明亮的一团光,便被刺激得有些痛楚。
等她慢慢睁开眼时,也难免被吓了一大跳。
她的确回到了杀死五头凶兽无极的场地。
只是不知何时,那通天的楠木柱子外再次生出了许多级金光熠熠的台阶,直通她一开始看见的柱子顶端最亮的那团光。
而现在,她已经不知不觉站到这台阶的顶端,那团光亮近在眼前,触手可及。
无极的尸块和斑斓血迹已经距离她很远了。
她站在这个高度,可以看见半圆形的穹顶上透过光孔投落的光柱斜斜打到场地内,如同日月星辰的流转,有一种浩瀚天地蜉蝣苍生的渺茫之感。
【摸摸看。】千帆在她脑海中轻声催促。
屠苏苏抿紧唇,收回视线,终于认真凝视眼前这一团神圣的光亮。
几乎是刚刚一触碰,她便再次产生那种很难形容的莫名吸力,屏吸的一瞬如同在水中过了一遭,再睁看眼时,又是另一重境界。
与下面的广阔空间不同,这里似乎只是一间多边形小室。
四处皆流溢着耀目的金色光芒,甚至不是固体的纯金,而是带着闪光的流动金砂,这种华丽的视觉冲击几乎要把屠苏苏眼花了。
她觉得自己的脚步都变得十分轻盈,低头便能看见和墙壁相似的金色流砂。
而最重要的,大概就是小室中央那一处看起来十分精巧的机关。
【就在那了。】连千帆的声音都压着一丝激动。
等她走近,才发现这传闻中的阴阳牌并非是她以为的类似手牌一样的薄片,而很像是一块星盘,只不过它似乎是立体的,精密的球形框架衔着无数细碎的颗粒,而在细碎闪亮的颗粒中间,是正正被烘托出来的两块小牌。只这两块小牌正好分置球体的两端,遥遥相对。
一枚上面雕刻了太阳,一枚上面雕刻了月亮。
此刻,正是那枚太阳牌悬挂在整个球体的上半部分,正对着的月亮牌则在球体座底。
【所以我现在是应该拿着它出去交给谢伯父吗?】
没想到的是,等找到阴阳牌后,他们却遭遇了这样的迷茫。
关于应该怎么把阴阳牌带出去这一点,好像谢伯父和哥哥都没教过她。
【要不你,取下来试试?】
虽然并不觉得千帆这个提议很明智,但眼下屠苏苏自己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她只得十分谨慎地慢慢伸手,取下了这颗精致的球体。
不过屠苏苏没想到的是,这球体里面的框架竟然是会动的?!她刚刚把球体从台子上取下来,里头的牌珠便因为动作开始倒转,月亮牌转到了上头,太阳牌沉底了。
她尚未来得及反应,就觉得眼前一暗。
整个小室内的金色流砂从顶部开始,仿佛滴入了黑色的墨水,那如墨的丝绒颜色从上到下浸染,混杂着闪烁细碎的星光,直至覆盖逆转金砂,完全包裹整个小室。
现在,他们仿佛站在星空里。
圣坛前已经聚集了许多人。
有宗门内的老师弟子,也有谢崔两家有头有脸的人物,自然,谢空云代表谢家,站在左边人群的最前端。
高台之上,四方水溶镜正展示着由留影珠转摄的荒废石塔。
谢家祖宅内,石塔在最中央,事实上百年前阴阳宗迁居至此时,三大姓的祖地便都是围绕阵塔而建。
可惜如今物是人非,不仅仅是因为十几年前的变故,更是因为宗门法源日渐衰落,大阵范围缩小,山下的阵塔逐渐褪去玉色,沦为纯然的石塔。
天朗气清,霞光如絮,鼓点响起来,圣坛两侧的巨型号角循着鼓声长鸣,背后的主玉塔威严耸立。
曳着蓝纱裙摆的崔清若缓步从玉阶走上高台。
谢琦已经坐着轮椅等在那了。
只是崔清若刚刚踏上最后一步,天空中异象陡生,主玉塔上空突然凝出一团乌云色,紧接着便有一个小口裂开,里面竟是如墨的黑。
一时间台下众人唏嘘哗然,皆是望向天空,看那裂口不断扩大。
“老爷。”钟叔似乎想要说什么,然而被谢空云抬手阻了。
“别慌,大概……只是要变天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谢:要变天了,你们懂的
明天万字更,但是万字太长可能会看的累所以分为5k一章,还是这个点一起出来,记得要来看大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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