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谢亲启
睽违日久,拳念殷殊,知君抱恙欠安,甚为悬念。
罢了,找阿弟代笔太过麻烦,他还一直嫌弃我说的不好,我就自己写了。
听说小谢你生病啦?病得厉害吗?咱们好久没见了,也不知道你近日过得怎么样?虽说你当时走得匆忙,也没告诉我旁的事能不能写信,但我们现在都是这样的关系了,我深觉得关心你一下。
当然,说起之前的约定,最近我和爹娘的确有些小矛盾,不过还不至于劳动你践诺。
虽然不知道你究竟害了什么病,但你可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呀,毕竟将来还有大用处,咱们还得在一块过日子呢。
结尾还是找阿弟帮帮忙,他说这句话比较有味道。
书短意长,不一一细说,祝君安好,临颖不尽。
未婚妻屠苏苏亲笔(算不算完全亲笔啊?不过希望你不要介意)
永令十年孟秋于小窗前
——
“‘于小窗前’是个什么形容……,人家都是些舟中湖上亭子里啦……”
“你怎么嘴这么碎,要你写什么就写什么。”屠苏苏叉着腰看阿弟屠朗落毫写完最后一笔,立刻把信纸拿起来仔细瞧。
“诶?还没干透呢!”屠朗叹口气,在家姐的高压之下只敢小声嘟囔:“我这不是怕未来姐夫嫌弃你写信太白话看起来不怎么聪明么……”
“你再说?”
“没事了没事了。”
“行了,确实也没你事了,”屠苏苏十分满意地挥手示意他可以滚蛋,屠朗有些奇怪道:“阿姐,不用我再帮你交到驿站去?你要寄到哪?可别给寄错了。”
“得了得了婆婆妈妈的,”对方闻言却只是推着他往院外走:“你就好好去上学吧,姐姐我是绝对不会寄错的。”
“少爷,可还有旁的吩咐?”清秋看着身形单薄的少年躺在床榻里侧,帘帐之下,月影重重,对方墨发披散如夜中幽魂。
他心头一酸,少爷这副模样,任谁现在看了,只怕都想不起这是从前的谢琦。
少爷答他的声音也是沉沉的,却又因为隔得远,带了点轻飘的意思在。
“无事了,你下去吧。”
等阖上门的声音响起来,又过了好一会,床上之人才慢吞吞地支起身子。因为乏力,他面色苍白,眉头皱得极紧,然后到底还是咬着牙搬弄起自己知觉所剩无几的双腿,又拄着靠在床边的拐杖歇了歇,这才从枕头下头抽出黄纸信封,继续起身,来到案几边坐下。
几乎是他打开信封的瞬间,那只他以为是梦的金色灵蝶便再次出现,环绕着他洒下金粉。
他睁着眼睛细细凝视那只月光下翩飞的灵蝶片刻,这才开始摸出薄薄的纸笺读起来。
刚读两行,他就皱了眉,又抬眼去看那只活泼的金色灵蝶。
这是……恶作剧?
然而等他看到小谢的称谓,心头一跳,有些模糊的记忆涌上心头。他越是再往后读,越是觉得有些不对劲,怎么还有“咱们都是这种关系”、又“一起过日子”?直至结尾,他看到“未婚妻屠苏苏”的字样,终于心尖一颤,像是烫手一般飞快把信纸搁回案上。
怎么回事?
他们不是……他脑海里浮现出个一身红衣的影子,进而又想起她亮闪闪的眼睛和握着他的手凑近的样子。
她……
未婚妻?
谢琦并没有发现自己的脸已经先一步红起来,出现了病后难得的血色。他捂着脑袋又仔细回忆了一下,确定自己并没有听到过这个消息,更何况……他如今这副样子……
想到这,他脸上的热意又渐渐退了下去。
或许是她弄错了,谢琦垂着眼睛,半晌重新拾起那张信纸,恰是此时,那只灵蝶贴着他的动作飞近些,缠绕他捏着信纸的苍白指尖,金粉簌簌落下,却不灼人,像是微凉的金色雪片,化在手上就消失了。
它飞得如此殷勤,让谢琦莫名又想起殷勤地朝着他推冰碗的少女。
“你是……叫我回信?”谢琦有些迟疑地凝望着金色灵蝶开口。
那灵蝶竟像是听懂他的问句,格外兴奋地跃起,又开始绕着他飞。
想来他猜的没有错。
谢琦又低头去看那信,顿了半晌,还是弯腰去找自己的信纸。
就算是她弄错,出于礼貌和善意,他也多少应该指出来,以免误事。而且……她似乎提起与父亲母亲又有了小矛盾。
少年握起笔,然而不过刚刚写了第一个字,就顿住。
他如今病得没力气,下笔难免飘忽,全然不似他往日里会写出来的字。
谢琦闭上眼睛,紧皱眉头无意识地捏紧了手上的毛笔,约摸一刻后,他才睁开有些发红的双目深呼吸一次,又把面前的信纸挪走,新开了一张。
他向自己承诺过,不能被这些小挫折打垮,既然他连最开始那么痛苦的治疗都能够忍过来……更何况,他明明知道自己的腿为什么会出问题……他至少要把这份痛还回去。
抬手点燃了案上的一盏灯蜡,谢琦逼着自己稳住腕子,尽力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