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婧剑履上殿,赞拜不名:“启禀陛下,臣有事奏!”
“准。”
薛婧跪下:“奚琴传来战报,文王与燕太傅谋和,举旗已反!”
朝堂一片哗然。
周窈料到这两个家伙坐不住了。
林裴文死了,周窈急急回宫,孔群青又在最后关头失了联系。原本一切尽在燕太傅掌握,谁知一夕之间,弦全断了,他能不急嘛?
一路去奚琴,燕太傅肯定听说岷县、孔家的事,更坐不住了。
她转过头,笑意盈盈望着珠帘后的谭太君:“父君,还有何异议?”
谭太君沉默无比,怒气从珠帘后狂溢出来。
周窈本身也不打算等她的回复,正色又问:“有事起奏,无事下朝。”
今日上朝,快准狠。
周窈说完话,朝堂众人哼都不敢哼一声,纷纷观望。
她们还想看看,陛下的决心下到什么程度。
秦太保更是垂脑袋装鹌鹑,她听到要派林相国去诏安孝贤寨时,心想简直是羊入虎口。
孝贤寨都是一群山贼,领头的祈雪更是她的死对头。
偶不对,和林相国好像没什么关系。
她狐疑地瞥了眼林相国,脸突然木了下来。
她贪污腐败,燕太傅狼心昭昭,林相国大权在握,却好像除了时不时花天酒地一下,送点床送点男人,没干过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事,也从来不和她们私下有交。
燕太傅一走,那她秦太保在朝中,岂不孤立无援?
她越想越抖和,越想心跳越快,大骂林相国是老狐狸。
“退朝。”周窈刚站起来,下头扑通一声。
众人齐刷刷望过去,让出一个圈。
薛婧抠抠脸:“陛下,秦太保晕倒了!”
周窈心里笑成花,面上板地跟木头似的,惊讶道:“爱卿!秦爱卿定是太过劳累,来人,快把秦爱卿拖进太医院!”
好家伙,这一拖进皇城,能不能出去都是问题。
秦太保的党人赶紧要奏,宁大人第一个站出来挡住视线,赶紧抱起秦太保:“微臣送太保去太医院!”
晏大人也站出来:“微臣陪宁大人送太保去太医院!”
周窈挥手让她们快去:“太保真真是朝廷肱骨啊……朝廷若一日没了太保,可如何是好?”
她故作忧心坐下来,扶额。
此时,有点眼色的中立大臣倏然提议:“微臣请奏,陛下可放太保几日休沐假,命人代管事物。”
“爱卿所言极是。”周窈点头赞赏,“可秦太保多负责礼部事宜,常博学引典,现今眼下也没什么好的人选……”
薛琴赶紧上前:“陛下,礼部多为祭祀之务,陛下自慈悲寺请来静凡大师,大师佛法深闳,持典无数,非在座臣子可睥睨,不如就让大师暂代此职。”
众人哗然:“可大师是男子。”
薛琴笑道:“又不是让大师做官。”
周窈假装无奈地点头:“薛琴所言极是,既如此,便只能请大师暂代秦太保之职。朕乏了,下朝。”
一个早朝,当朝势力陡然生变。
谭太君本想先观察观察周窈,谁知她一上来就动真格,连珠炮似的,果断狠绝,不留余地。
他气得胸口发闷。
回凌霄宫的路上,任由秋高在一旁扇扇子,冷汗直冒。
“太君,您不必忧心,您是陛下的生父,陛下就算再荒唐,也不会不孝敬您的。”秋高放下小团扇为他剥了个橘子。
谭太君心里有鬼,自然紧张。
他摸摸自己的脸,明显觉得这几天面颊松弛,无可抵挡的衰老在一点点侵蚀他:“让夏宫君来见本宫。”
秋高顿了顿:“夏宫君一早去慈悲殿了。”
嘲讽一笑,谭太君反唇相讥:“怎么,连他都坐不住了?”
慈悲殿重檐翘角的铃铛在冬风中叮铃作响。
静凡大师换上一身黄白游袈裟,趺坐在正厅的塌上喁喁念经。
小胳膊笑嘻嘻站在一旁,躲在柱子后面看。
昨夜大师一夜未归,还穿着陛下的长衫回来,她怎么会瞧不出端倪。
她甚欣慰啊。
唯一让她觉得有点奇怪的,是夏宫君。
他一早便来慈悲寺拜访,好在当时大师已经换好衣服洗漱毕了,否则被他看到可如何是好。
大师如今不算后宫男子,是陛下的客人。陛下有意不想让大师被卷进混乱的后宫,自是为了保护大师,让大师远离后宫是非。
夏宫君今日一身鹅黄色长衫,像十五六岁的阳光少年郎。
他蹦跶进门,一会儿说:“大师,我能与您一同做早课嘛?”一会儿又说:“大师,自从你来了,慈悲殿的味道就变得好好闻呀。”
小胳膊在一旁观察,心里头总不得劲。
夏宫君的天真烂漫后宫皆知。
陛下曾表扬夏粟就是春日和煦的暖阳,他就每天穿着春天一般生机勃勃的颜色,眼巴巴站在云华宫外头等,像个讨糖的孩子,是后宫里难得的清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