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楼坐上书案后的椅子,端详起糙纸上的字,“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玉楼知道,这是一首司马相如的《凤求凰》,遂提笔在后写道:“皑如山上雪,皎如云间月。”
园子里几乎逛遍了,远远看见东边一处庭院名叫月下苑,尹妈妈说就不要去了,那是将军和夫人日常起居之所,夫人打理府上的事务都在东院,夫人没有传唤,就不用去拜见。尹妈妈道:“即使夫人传唤,也要等他回来姑娘再去拜见。”玉楼轻笑,看来将军对女人之间的关系很了解。
这一天下来,玉楼总结了一下,平南之并不像外界传闻的靠外戚身份上位的一介武夫,他思虑周全,心思缜密,也在努力提高自己的品味,想让自己变得文武双全,强行附庸风雅。
平南之下朝回来,第一时间去了医药房询问情况,回话的是之前给玉楼换药的吕医师:“姑娘今日换了药,伤口已然结痂了,只要按时内服外敷,不需几日便可复原如初。”平南之心思如出一辙。
平南之来到玉楼房中,随从的小厮递过来一盒糕点,说是柳府为姑娘准备的糯米莲藕糕,听说姑娘在将军府养伤,家里一切都好,不必挂心,并嘱咐姑娘安心将养。玉楼欣喜地接过来,忙问父亲可好,平南之道:“令尊一切都好 ,也没有人敢去骚扰府上了,姑娘放心。”
玉楼恍惚了一阵,平南之以为她挂念家中老父,也没在意。
午饭在即,玉楼见平南之没有要走的意思,便推说:“这里煎药弄得云山雾罩的,就不留将军用饭了。”平南之哪里吃过这种闭门羹,还是在自己的府上,哪个小女子得将军青睐不是生扑上来?真是挫败极了,一时又不知道如何接近这个拒人千里的小娘子,恨不得一手捏在她那能掐出水来的脸上,可想起昨日她跟几个小毛贼你死我活的样子,深感这个女子的烈性,不敢轻举妄动,恰巧小厮来报,夫人催着将军用膳了。
待平南之走后,玉楼吩咐未儿将糕点横着切开,果然,紫色玫瑰馅赫然在目:“尹妈可托”。玉楼瞬间明白,遂将糕点捣碎,想起尹妈妈早前对自己说那句莫名其妙的话,顿时了然。
接连几天,平南之嘴角藏不住的笑,下朝匆匆往家赶,就连殷王都发现他不对劲:“平爱卿这几日容光焕发,仿佛做回了少年郎。家中有何喜事?”
丞相汝道清揶揄道:“将军行色匆匆,莫不是府里新添了娇妻艳妾?”平南之嘿嘿一笑,从袖里掏出自己那副字,上面一首《凤求凰》是自己写的,下面的一句“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则是玉楼续写,汝道清见字称:“将军的字又精进了!”“不是问你这个,只问你后面两句是什么意思?”
汝道清细细分辨了这两句诗,这个字体不像如今的写法,可是一看又确是这几个字,笔画苍劲有力,起落有致,略显秀气,一看就是出自女子之手,遂笑道:“平将军可是金屋藏娇了?你写的司马相如的诗,下面接的卓文君的诗,他俩人本是郎情妾意的一对,可是卓文君的这首诗,是写在司马相如变心以后,两相决绝的,下一句是‘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还有一句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这个女子不简单哪!暗示你不可三心二意呀,哈哈哈。”平南之一声长叹。
殷王见状道:“这是何方神圣,让咱们的大将军这么为难?既然为难,朕就来当这个恶人,为你们赐婚,虽是封她为平将军二夫人,若有诰命在身,也和正头夫人平起平坐了,平将军坐享齐人之福。”
平南之忙辞谢道:“谢皇上好意,此女刚烈异常,那日我在街头救得她,几个体格壮硕的男子尚且没奈她何,她既不怕死,也不肯屈从权势。这才是我头疼得地方。”
殷王颇有兴致:“是谁家的千金,这么有个性?”平南之道:“乃是县伯柳牧独女。虽不是大富大贵之家,也是娇养着长大的,加之母亲早亡,哥哥又不争气被人打死,其父更是独宠这一个女儿,难免由着性子来。”
殷王道:“可若依着她的性子来,你只怕要遣散妻妾,你妻呼延芸虽出自梁国旧臣呼延之家,可也是望族,随便一纸休书打发了只怕要坏事。如今乱世,我们的天下还没坐稳,还是少生事端,另想他法。”
平南之也是有此顾虑。
平南之自以为懂了玉楼。她是嫌弃自己已经有了妻妾,难怪她拒人千里,难不成,自己为娶她还要休了妻?
且说呼延芸为梁国旧臣呼延丹之女,呼延丹平生不善为官之道,其人却善养女,他家中十多个女子,皆不是亲生,却个个□□得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待到养女长成,这个呼延丹便从一些有前途的穷苦后生中为她们挑选夫婿,这些后生不是寒窗苦读就是孔武有力,短短二三十年,呼延丹便笼络了十数朝中青年才俊在身侧,其人皆感恩他不欺少年穷,待来日飞黄腾达皆不忘其慧眼识珠之恩。
玉楼坐上书案后的椅子,端详起糙纸上的字,“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玉楼知道,这是一首司马相如的《凤求凰》,遂提笔在后写道:“皑如山上雪,皎如云间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