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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粟听他如此说,心中也有不安,后悔适才莽撞:“大医且去吧!朕自当命人看顾好她。未儿你下去,朕有几句要紧话儿跟娘娘说。”未儿极不情愿却又冒死嘱咐他:“皇上疼惜娘娘,莫要再伤她了。”“好了,朕知道了。”陈粟挥挥手。

屋里的时间仿佛静止了,玉楼听到了屋外杜鹃啼鸣的声音,听到雨从屋檐落下的声音,听到风吹珠帘的声音,听到床头纱幔扬起又落下的声音,听到伤口结痂的声音,听到自己呼吸、甚至听到自己心跳、血液在血管里流动的声音,陈粟深吸了一口气,又叹出来,一切都那么清楚,他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感觉到他落泪了,眼泪掉在玉楼手上,甚至溅起了水花,她无法从爱恨之中选择一种态度去面对他,人世间的情感,远不止这两样,她睁着眼,陈粟落在她眼里,仿佛看着桌子上一个烛台,又好似看着窗外一棵树,这样的疏离与陌生,犹如前世今生都不曾有过任何的缘分。

“玉楼,五月初五在即,你快些好起来,咱们还要昭告天下万民,祭告天地诸神,祈祷国祚绵延、长治久安。只要你好起来,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不拦着你。这么多人关心你,柳县伯还上了问安的折子,过了端午朕陪你你带宗儿去柳府瞧瞧就算省亲了。如何?”陈粟知道得不到她的回答可还是问了一句。

玉楼心中一动:他肯让自己带着宗儿出宫,这倒是个难得的机会,可是如他所说,他也要陪着的话必然就难办了。得想法子给呼延天城递出去消息,让他出谋划策来的稳妥。可是没有手表,自己离开这建康宫,带着宗儿能去哪里呢?即或有了手表,宗儿和自己能否同时离开又是个不确定的事情。心里盘算了许多,此刻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陈粟只当她懒得同他讲话,也不强求,只自顾着说:“此番你受伤,最让我感到心寒的便是那薛昭仪,她得你眷顾,冒领你一夜恩露,却不知感恩,你禁足的日子里,竟然一回也没来瞧过,原本我想着这宫里该是一团和气,彼此照拂的,却不曾料到是如此寡恩。还有元思,原本我只吩咐她不要带宗儿来见你,可她自己也不来瞧瞧。当真让我失望。最痛恨的是我自己,不该和你赌气,不该将你置于险境。”

有了希望,玉楼每日只顾养着精神,又命未儿每日为自己消毒换药,伤口好得再快不过了。陈粟见她虽仍不理会自己,却能下地行走了,心里也十分高兴。她常常站在院子里望着那颗烧焦的银杏树发呆,如果是陈昌,他会和自己赌气一个月不理吗?自陈昌百日之后,她便再也没有去过他的陵寝,实在因为身怀有孕,后又因为陈粟怕落人口实,百般忌讳不让她去。

夺位夺嫂犹可恕,谋害兄长罪当诛

这日趁着陈粟不在,玉楼命未儿持了璇玑殿令牌,去了大理寺,找到慕容蛮真提人,慕容蛮真为难:“娘娘知道此人涉及先帝被刺,乃是关键之人,需要皇上亲自下诏方可出了牢门,娘娘这,不合规矩啊。”

未儿道:“慕容大人所言,娘娘又如何不懂,娘娘正是有不可言说之隐,才命我来找大人。”

慕容蛮真听闻,知道其中利害,狠下心来:“姑娘随我来,此人重要异常,娘娘问过话就即刻送回,不得耽搁。”未儿满口答应:“娘娘知道大人是担了风险的,天黑之前必然送回,放心。”

为保险起见,慕容蛮真派了贴身两名侍卫押赴何忘忧至璇玑殿。玉楼坐于榻上,何忘忧拿下斗篷,叩拜行礼:“罪民给娘娘请安。”

玉楼仔细看她:纤长身量,与自己相差无几,眉眼更是八分相像,何忘忧被关押数月不见日头,皮肤有一种阴沉的惨白,比起先前的黝黑更多了几分像玉楼,唯有下巴中间一颗不太显眼的小痣,玉楼是没有的。

玉楼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罪民何忘忧。”

“家中还有什么人?”

“家中有老迈父亲、母亲。”

“可有兄弟姐妹?”

“罪民原有一个姐姐,在罪民十五那年,姐姐夭折了。”

“你姐姐如今几何?”

“姐姐若在世,如今三十有一了。”

“你可是你父母亲生?”

“父母待我们亲厚,自然是亲生。”

“你父母可是南兖州人士?抑或后迁居至此?”

“罪民自打出生就在南兖州,罪民出生前的事情,不得而知。”

“你说你被抓走那日,乃是淮王的属下去你家讨要拖欠的邑粮?你可见过生面孔?”

“并不曾有生面孔,只远远的看得不真切有两人,着斗篷、帷帽,身形高大挺拔。”

陈粟听他如此说,心中也有不安,后悔适才莽撞:“大医且去吧!朕自当命人看顾好她。未儿你下去,朕有几句要紧话儿跟娘娘说。”未儿极不情愿却又冒死嘱咐他:“皇上疼惜娘娘,莫要再伤她了。”“好了,朕知道了。”陈粟挥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