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皇帝一门心思看着伽罗抿嘴而笑,忽而扭头看见普六茹叩头在地,忙问他还有何事?
普六茹回道:“启奏皇上:我父亲垂危,眼下正在弥留之际,可否恩准末将守在父亲病榻之前,略尽绵薄之心。”
宇文皇帝连忙掩饰下自己的深思飘忽:“哦,这个自然,朕叫你们来也正是你父亲随国公一事,朕知道定州总管你没看在眼里,可随国公的爵位,朕是属意于你的,恰好国公也有此意,由此来看,朕倒省去一番思量。”
伽罗心中暗自不屑:“你明明是没有更好的法子了,做个顺水人情罢了。”
普六茹仍是波澜不惊:“一切全凭皇上和国公做主!”
宇文皇帝开口留下伽罗:“姨妹许久不曾进宫,去瞧瞧你姐姐罢!她时常念叨你!”
伽罗确也记挂皇后,不知道她在百善的手段下,是否安然无恙。
途经云起宫,伽罗闻到一阵桂花的香气,时下正是桂树开花的季节,这宫中并不曾有桂树,何来的桂花香气?未儿深深嗅了一鼻子,后知后觉地说:“姑娘,是桂花树,像这宫里传出来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伽罗不理会,只管往前走。
一个内侍过来叫住了她们:“普六茹夫人,皇上请您在云起宫略坐坐,他即刻就到。”
未儿问道:“皇上,咱们刚刚才见过了皇上呀?是皇上打发我们去皇后宫里回话的,内官您不是记错了吧?”
内侍为难地说:“姑娘别为难咱们,皇上的确有吩咐。”
伽罗飞速盘算一番,道:“未儿,不得冒犯内官。既然皇上有请,我自然要去,敢问内官,百善昭仪的宫殿在哪里?还请内官带我前去,她托我从丰州带了一件要紧宝贝,想来是盼了许久了,即刻便回。”
内侍不明所以,带着她便去了。一路走一路说:“百善贵妃早已不是昭仪了,如今她取代了德妃的位置,位列四妃之首。”
伽罗淡淡地说:“那真是好手段。”内官以为自己听错了,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见她并不纠正,反而继续说道:“皇后娘娘没少被挤兑吧?”
内官尬笑:“夫人真会说笑。”一边在想:刚刚还说给百善带了要紧宝贝,这会儿说起是非来,明摆着不给贵妃脸面。贵妃在宫里横行霸道,普六茹夫人在这宫里举足轻重,他谁也惹不起,只管低头带路。
进得百善宫中,迎面一池睡莲,池边一个水晶鱼池,煞是夺目,她想起在平南之的府中见过这样的鱼池,只是没有这么大,从这个鱼池就能看出来百善的受宠程度,这个宫殿极尽奢华,东边一整面墙上雕龙砌凤,绘彩镀金,比皇后宫里奢靡多了。可见皇后的日子并不好过。
伽罗气得咬牙,从池中摘一片莲叶,命未儿拿着,待会儿有用处。
内侍说:“这里就是了,夫人稍后,容奴婢去通禀一声。”
伽罗道:“不用了,你在这里候着,哪里也不许去,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惊慌,左右,我随你去云起宫候着皇上,你的差事就算完了。我保证你毫发不伤,否则就难说了。”
内侍年轻,没见过这样的主儿,吓得站在宫外一动不动。只听普六茹夫人进去,里面传来大呼小叫的声音,继而一阵骚乱,普六茹夫人带着未儿出来了。
“走!”内侍不敢问,前面带路又将她送回云起宫。
“伽罗!”宇文皇帝迎过来,“我听闻你喜爱桂花,你瞧瞧,这宫里尽数种上了,这是我让他们从南边运过来的,瞧这新鲜的树根,还带着建康的泥巴呢!”
伽罗提裙款款坐下,宇文皇帝命人拿了酒:“你尝尝这桂花米酒,”又把面前一碟糕点送到她面前,“这是桂花蜜糕,我亲自看着他们做的。”
伽罗甜甜一笑:“皇上费心了,伽罗有一样好东西送给您,”说罢,手指轻轻覆上他的眼睛,宇文邕只觉得面上一阵温热,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钻进鼻子,使他毫无知觉地全然听从摆布。
伽罗使眼色,让未儿将宇文皇帝的酒盅倒满,随即将酒杯送到他唇边,绵软的声音几乎令他瞬间酥倒:“这一杯,伽罗敬皇上,这些桂树,真是花了一番心思呢!人家喜欢得很。”
宇文皇帝自下而上,升腾起一股热流,他觉得自己的花招凑效了,急不可耐进入下一步,抬头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虽然味道怪怪的,他还是悉数咽下,难怪陈粟痴迷到愿意牺牲十万大军,只为见她。这个女人往常都是冷若冰霜,今日一反常态,娇媚柔情,就是十个陈粟,都不够她斩的!
伽罗有些想笑,这种赏赐像极了背信弃义。普六茹倒没把这些东西看在眼里,麻木不仁地谢了恩,叩头在地上不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