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锦服昭昭仪表堂堂,容长面上有着圆中带方的俊眼,眼中又暗含方中带圆的熟滑。沧浪想了想,提扇轻点玉老板肩头。

“抢亲也换个人少的时候,何况还是高诤这么个货色。”

“放屁,”玉非柔按下眼中几不可查的怨毒,调转词锋:“我瞧得是那尊木头菩萨。”

大晏礼佛之风盛行,京城光是名刹就有七八处,其中尤以普觉一寺备受推崇。高诤巴巴请来的这尊卧佛身长丈余,在普觉寺中经年受香火供奉而木身不腐,从头到脚的每处纹理都清晰可辨。更奇者在于,佛像神态生动,尝有千人千面之说,意指不同人礼佛,入眼喜怒迥乎不同。

沧浪数年前拜别京都之日,曾去参详过一次。彼时只觉卧佛眼睑半垂,似含悲苦之意,起初道心境使然,后经浮世大梦一场,才晓佛怜众生,早降神谕。

而此时此刻,那尊卧佛亦像是感应到沧浪心中的哀惋,明净轻敛的眼眸中竟缓缓渗出鲜红的液体来。

“快看啊,佛像流泪了!”

这声惊呼排开车马喧腾,杀出善男信女的重围,乘风直漏进驿馆厢房的小轩窗。

屏风内的女子攥紧了双手,两弯秀眉轻轻堆起,整个人如同一阙顿挫的柳永词,凡愁与忧,都藏在不经意的颦蹙之间。

“可是升平坊中出事了?”

封璘不过把目光往外掠一掠,“县主勿忧,城中各处皆有锦衣卫暗哨,乱不了。”他奉圣旨做了高王两家联姻的监礼官,今日冠冕玄衣而来,才十八的年纪,却处处透着帝王家的无上威严。

话如此,但女子待嫁时总有千百种患得患失,王韫平再明事理,亦不能免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