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在这?”猗顿南哑声问。

婢女捧着一只镜匣无声垂泪,猗顿南认得它,那是女儿坐上喜轿当日,自己隔着幔帘偷偷塞进她手中的小玩意,时隔多年依旧如新,只独钮扣边缘染了一点殷红。

像血,红得刺人盲目。

猗顿南眼皮上下颤了颤,手伸出去,空悬一刻,覆落,然后爆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号。

八岁偷照镜,长眉已能画。

十岁去踏青,芙蓉作裙衩。

……

十五泣春风,背面秋千下。

匣中装着一颗在漫长的寂寞中浸淫多年,仍旧新鲜而玲珑的女儿心。

“令千金聪慧,虽常年幽居深宅,却对高墙外的变故心明如镜。她很清楚,猗顿氏即便赢得商战又如何,开罪了朝廷,照旧是死路一条。高无咎从一开始就打算抛出她的父亲,也就是你,作为重整旗鼓的挡箭牌,而堂堂商魁之所以沦落至此,全因高无咎把她变成了拴在你项间的一把锁。”

封璘随声步出,在他身后真真正正是一个好月亮,清照着匣中的一捧丹心,眼底的一片冷峭。“猗顿南,你的女儿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你,生而为人,她不想做父亲的枷锁。如今你牵挂尽消,该怎么做,还需要本王多说吗?”

猗顿南捧着镜匣无力地滑跪,他与这人间再无瓜葛,经年累月的怨恨终于不必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