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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静斋瞪大了眼,顺着锦衣卫的目光艰难地转过颈,看到了沧浪。雨珠在他脸上越淌越快,瞬间模糊了视线。

胡静斋不敢贪看,哪怕只是一个朦胧的身影。他索性闭了眼,隔着雨幕拼尽最后的力气嘶喊:“千顷!老夫走到今日,实乃咎由自取。钦安城数百条枉死的性命,连同你的半生清誉,都是我的罪过。我明知那逆子对军粮动了心思……”

他喃喃着,“人间俯仰俱陈迹,纵自倚英气凌云,奈何铩残鸾翮。【4】”须臾骤然抬声,“我生这一遭,英名无存,但诤骨尚在。今日五马分尸的烈刑我甘愿一受,非为尔等斗筲之辈。千顷,我徒,老夫不指望死后还能受你一柱香,惟愿以我之死还你此身清白,这些年,终是我对你——”

顷刻间暴雨连天涌下,五马展蹄狂奔,猩红的热血扬洒天地。胡静斋堕地的一刻终于看清了沧浪,他把藏匿半生的愧疚融进这定格的一眼,到死都没能说出“对不住”三个字。

“老师——!”

冷雨中掺杂着热血,泼洒在沧浪的头脸,淌过面颊像泪一样。他把泪和着血水拼命含化在齿间,试图堵回嗓子眼即将溢出的哽咽。

“擒住他,要活的。”杨大智拔刀,凌空划出了弧度,眼神阴戾地催促道。

风中倏地雨珠破裂,一星寒芒眨眼间已经到了杨大智跟前。他举刀格挡,刀口被撞歪了半寸,撤肘时侧旁又杀出一道黑影,袖口的飞鱼转瞬在獠牙间化作褴褛。

封璘策马狂奔,不顾刑台上的血肉破碎,疾蹄撞开明晃晃的刀光,直冲沧浪而来。他连发数镖,在重围上撕开一道口子,俯身捞起了人。

“怀缨,上!”

大雨没命地下,穹顶像是被撕开了裂口,封璘把沧浪压在身前,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冲破雨幕奔向城门。黑甲如潮涌来,刚刚经历了一场残忍杀戮的刑场再度被喊杀声湮没。封璘揽着沧浪的手须臾不肯松,臂缚勒出的线条被雨水浸打得那样分明。

他斥剑见血,声嘶力竭地喊:“关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