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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七恍然回过神,连连答“是”,又迟疑地问道:“老爷真的要这样做?公子现下还扣在水师府廨,万一被当成了筹码……”

“双屿生变,水师必然全力应援海上。届时后方虚空,我等以强袭战无备,还怕救不出毓儿吗?”常敏行成竹在胸。

常七急声追问:“可若是大名领主真的听信谣传,不肯出兵攻打呢,咱们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公子遇险不成!”

常敏行沉默地坐在软轿内,半晌以后,才说:“倘若真的天不假年,毓儿也是为了宏愿而死,他死得其所,是我常家的好儿郎,祠堂内会留全他的一席之地。”

林间鸟叫声疏落,一日光阴所剩无几。随着弦月慢慢爬上中天,常七通身浸在森冷的静谧里,无法自拔。

“老爷,是想效仿昔年的高无咎吗?”

“你错了,常七。”常敏行终于肯把车帘抬高,月光照亮了他半张脸的慈悯,他温言说道:“高无咎诛杀亲子,是为一己私利。而我舍掉毓儿,所谋却为万民福祉,这不一样。”

常七怔怔地看着自幼跟随的老爷,从佛容下又一次窥见了熟悉的残酷。他蓦然记起,常敏行下令借倭寇之手屠杀那些工匠时,脸上也是挂着同样的形容。

还有三年前,老爷吩咐他将钦安县城的布防图亲手交予倭寇匪首的那次。

常七不再说话了,臧否主人的决定不是他的份内之责。他转身去时一脚踩进水坑,自来纤尘不染的袍面上多了几星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