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她所想,这两人即便身处不同的城市,从事不同的岗位,在某些事情上契合度还是相当的高。就像是一场游戏里的两个高阶玩家,只要一个手势,对方就能心领神会。像孟惠予这样低阶新手,则是完全领会不到心照不宣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
从前,她甘心做一个旁观者,现在看来,可能只是因为他们之间她实在融入不进去。想到这里,她直接认命,也不再纠结于自己的格格不入,只安下心来吃东西。
这一整周都被该死的工作冲昏了头脑,有机会好好吃一顿饭算得上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幸运。
在她一次又一次地伸出筷子去夹一块烤肉而未果时,程述直接给她夹到了碗里。
“怎么这么饿?”他瞬间中断了和康念慈的对话,转头看向孟惠予。
突然成为被关注的对象,让孟惠予一下没反应过来,正要开口说话,一个不小心就被食物呛到。她赶紧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偏头去咳嗽。程述帮忙拍着她的背,嘴里还不忘数落她:“吃这么急干嘛,我难道连日料都不准你吃?”
孟惠予呛得小脸通红,稍微平缓下来之后就拿起水杯给自己的顺气。她摆了摆手,眼睛里还有些被逼出的眼泪,显得有些可怜。
“不是,我就是有点饿了。而且烤肉再不吃就老了,口感会不好。”
“你倒是挺会吃哈!这几年没少在这上面下工夫吧?”
“你们——”康念慈突然出声,眼神狐疑地在两人之间打转,像是要询问什么,可拖长的尾音之后一直没有下文。
“我们怎么了?”程述问她。
“没什么,我说你们挺要好啊。”康念慈撇着嘴角,吃下一块肉,有些意味不明地说。
一句话出来,孟惠予陷入一瞬间的愣怔,下一秒轮到程述出声,也不像刚才孟惠予吃东西给噎着了,他这突然的咳嗽来得毫无预兆,看起来更像是惊慌失措。
康念慈静静地看着他因为咳嗽而涨红的脸,笑得更加匪夷所思。程述本来还不确定她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这下几乎可以得出百分百准确的答案。十年前的孟惠予听不出这句话的弦外之音,十年后被社会捶打了这么多次,就算是个智商只有80的傻子也该明白了。只是高中那会儿康念慈就有意无意地说两句话打趣他们俩,她已经见怪不怪了,程述怎么还是反应这么大。她想不明白。
这顿饭吃到最后以康念慈的赶飞机而告终。
她来得匆忙,回去得也匆忙。周五过来开会,明天要回去给别人过生日。至于那个别人是谁,也不言而喻。送她去机场的时候,程述还揶揄道,她这种六根清净的菩萨居然也会知道下凡谈恋爱,被康念慈一记杀人微笑有力回击。
到达机场之后,离起飞还有一段时间,众人便找了个咖啡厅小坐一会儿。孟惠予实在不怎么喜欢那个西式中药的味道,想来想去最后选了一杯十分儿童口味的热牛奶,被程述取笑了好一阵。
夜里的机场并没有想象中的安静,不少的人都提前过来排队等候。他们稍微聊了一会儿,便将康念慈送去登机。在进入登机口之前,康念慈转了身,面向他们。她挑眉看了眼程述,程述便心领神会地走远几步,若无其事的样子好像只是在遛弯,而不是得到了什么领导指示。
康念慈会心一笑,看着孟惠予,眼睛睁大。随着一声喘气,眼睑迅速地耷拉小半,目光也开始变得柔和: “你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她歪了歪头,衔着有些俏皮的笑,又说:“不过我觉得现在的你,很好。”
她笑得坦然,带着一种孟惠予永远也学不来的灵动与剔透。一瞬间让孟惠予有些感动,她说不上这种被无声理解与体谅的心情有多么微妙,就好像无数个阴风四起的夜晚她埋头痛哭,偶然抬头却发现夜空被两颗善良的星星所点缀,那些痛苦一下就变得微不足道了。那两颗星星不竭力地向她传递着遥远的光,她终于还是没有错过。
然后孟惠予就做出了不符合她情感逻辑与表达方式的举动。
她十分大胆地上前抱住康念慈,紧紧地。
只是当下在这个敞亮却让人感到空气凝滞的小房间里,她还来不及去思考那些,心里只有不间断的惶恐与不安。这两只小小的猛兽一直在心底叫嚷着,吵得她都不知道他们在聊些什么。于是孟惠予把希望投注在一杯茶水上,她猛地灌下半杯,那两只吵闹的野兽就像是被淋了一瓢冷水,迅速安静下来,只有发出一些幽怨的咕噜声。孟惠予终于获得片刻的安静。她一边吃着手握,一边时不时地抬起头来观察他们二人的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