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蓄着长须从门板的缝隙中探出头来,上下打量她,见她言语举止不俗,只挥了挥袖子不耐烦道:“这什么世道,小丫头竟敢夜里在街上瞎逛,你家父兄何在,快快回家去,若是红巾军捉到你可不得了!可莫要瞎逛瞎打听!”
人家不愿说,宋珂也不欲再问,垂首一礼,“打扰。”
“哎——,等等。”
从门缝里丢出一块脏兮兮的桌布,掌柜的声音自门后传出来,“脖子上的血,擦干净了再走,若再遇上红巾军将你抓去,我心中也算无愧,福愿树下被屠杀的少年的血到现在还没干呢。”
长街上死一般的寂静,风吹过,桌布在风沙尘埃中吹拂,和着沙石滚到宋珂脚边,她低眸,看见自己足上穿着一双陌生的青麻粗布鞋。
伸出手臂,身上的褐色布衣满是脏垢补丁,粗粝布质摩挲着她的肌肤,宋珂金樽玉器堆出来的玉人儿何时有过这一番打扮,顿时胃底翻涌,瘙痒难耐。
何怪如此不适,深吸一口气,宋珂勉强接受了现实。
她弯腰拾起抹布,“多谢先生。”
抬手擦去脖颈后的血污,正欲用布拭一拭面,就被门内的人制止,“丫头,别擦脸!瞧你生得不丑,脸上的泥垢留着能护你,红巾军烧杀掳掠什么都干得出。”
宋珂顿时怔住,又是红巾军……
手中的抹布血迹斑斑,沙泥布满的纤纤十指攥紧脏布,沉沉道:“他们究竟是何方势力,□□烧,连淮南侯都被关押?!南岭究竟发生了什么?”
小二举着最后一块门板,低声道:“你不会连大乘教都没听说过吧!大乘教红巾军七日前攻陷南岭,就连当朝皇后的母族淮南侯宋氏的八万亲军,都不敌红巾军的强攻而惨败被擒,天下还有谁人不知道红巾军的凶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