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简扭过头,幸好屋里光线昏暗,没人看见她眼底划过的泪水。
“后来我背井离乡来到首都,从底层做起,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我竞选慈善机构总负责人,每年帮助的人数以万计,我以为这样能够弥补内心的自责和恐惧……但好像,只是在欺骗自己罢了。”
周老先生的经历和杨慧蓉多少有点相似,都是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放弃了人类的底线,只是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逼不得已,谁会忍痛去手刃自己的至亲呢。
“世界上大部分人都在追求优渥的生活,但有些人,却连活着都成了一种奢求。”周老先生轻轻叹了口气,“我的忏悔结束了。”
话音刚落,孤凉的掌声赫然响起,在偌大的房间中不断回响。
阿尔弗雷德用力拍着手,嘴角是意味深长地笑:
“比起周老先生残酷而极具暴力美的过往经历,我的罪行似乎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呢。”
周老先生一瞬间抿紧嘴唇,眉心形成一道深深的沟壑,对他来说这是不愿再提及的过往,但在阿尔弗雷德眼里便成了可以用艺术价值拍评判的艺术行为,这确实感觉有被冒犯到。
“有人说过,如果做一件事让你感到疲惫,那么这件事对你来说就是一种牵强。”阿尔弗雷德摘下眼镜,从口袋里掏出眼镜布细细擦拭。
“在二十六岁之前,我一直是个笑话,重考四年只为考国内顶尖的美术院校,但最后也只能去了一个普通二本,即便那样我也从未想过放弃,打算考研考到那所学校,我从刚入学时就非常努力,天天泡图书馆画室,舍友嘲笑我装逼,我当时很激动,告诉他我曾经拿过顶尖美院的校考证,只是因为英语差了几分。”
弗雷德笑笑:“你知道我的舍友当时怎么说的么,他告诉我,就算是我拿了列宾美院的证又怎样,还不是和他做同班。”
“大学四年,是我人生中最痛苦的四年,我也从来没想过一帮成年人竟然还会做出像是初中生一样的霸凌行为,我被逼着喝烟灰水,被打到床底,被当中扒光,我就这样忍了四年,苟且偷生。”
说到这里,弗雷德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开心的事,扶着沙发笑得前仰后合,他努力拭去眼角的泪水:“但是不好意思,我真的考上了,并且跨专业考进了顶尖美院中最牛逼的雕塑系。”
倏然间,笑容从他脸上一点点淡去,取而代之的是迷茫,是疑惑。
“后来我谈了一个女朋友,她是隔壁音乐学院的芭蕾舞特长生,她非常漂亮又很温柔,她请我去参加她的芭蕾舞汇演,说实话,那是我第一次见她跳舞,那只美丽优雅的白天鹅,在舞台上虏获了所有人的心。”
“那之后,她就成为了我的专属模特,我为她创作了上百只雕塑作品,褒奖无数,凭借那些作品我进了国美协,后来成为了协会秘书长,一直到……理事长,我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任人欺凌的废物,也再也不是那个只会看着女朋友舞姿感到深深自卑的可怜人,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从那以后我再也创作不出令自己满意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