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本来站的略后雍王一步,闻此却先抬起头来,立刻要把圣上这点不喜坐实,朗声道:“父皇明鉴,那南越国也实在欺人太甚,屡次勾结西凉犯我边境,二哥一向勇猛刚直,从前父皇不也赞二哥骑射上佳,日后必有一番作为。西南、西北边陲太平太久了,咱们也隐忍太久了。二哥毕竟是中宫嫡出,若有一嫡皇子领兵边陲,定我军心,定能慰将士慰三军,也好让那些小国明白我朝国威。”
三皇子说的风光霁月,笑起来亦一派潇洒。天子素知这俩兄弟不合,今儿却不知是怎么了,竟一个鼻孔出气,正游移不定,却见楚将军亦出列道:“陛下,国朝的难处老臣晓得,但西南、西北边陲此患甚大,若是次次退让,日后恐生祸端。”
除李相外,剩下的几位阁臣或是想将宝押在雍王身上,或是已被三皇子收买,或是骑墙等着下注两边不站,因此有着两位皇子你一言我一语的,又有楚将军推波助澜,陛下本就不是个强硬的人,由这几人说来说去,虽然心里也觉得儿子与他意见相左不是很爽快,但又真担心那些人打到京里来。一来二去的,竟将出征的事定了个大概。
虽说如此,皇上心里到底不大痛快。
约亥时末,众人议事到夜深,皆散了。
被儿子压了一头的滋味并不那么好受,尤其是等宣政殿空置下来,想起儿子走时那张志得意满的脸,天子父子亲情里总是参杂了许多的防备和算计,于是愈想愈觉得气闷。
他不是个英明的皇帝,也不昏庸。但他能坐上皇帝的宝座其实说到底还是有运气的成分在,他做皇子时就是平庸的,如今做皇帝了,先帝留下的江山外忧内患的,他战战兢兢好多年才有了如今的局面,他的儿子却要来质疑他做皇帝的本事。
却偏偏他不能直接反驳儿子的质疑。他不喜欢战事,也厌恶穷兵黩武,但他其实心里也隐隐担忧西南边陲若是一直如此,是不是会像前朝末帝那样连失十二府城,最终国破家亡。
但他又不敢信任朝中武将,武将篡权是自古都有的例子。他性子温文,不一定能钳制住权臣,因此思来想去,若真的要战,只能是派皇子监军合适。
只是……他如今正盛年,就已经要被儿子夺去光芒了吗?
皇上的目光渐冷,几个时辰前那一双琉璃样的眼又再次撞进他心里。
那又如何,朕才是合朝的天子。这天下的一切都是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