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寸进尺的人纵身越过栏杆,带着海棠香停到他身前,开口便问:“中州商会里的《金银帖》,是真是假?”
他避而不言,下颌略微绷起。
“陆二郎。”她又叫他:“整个中州商会待你如同中宫娘娘,若说你也不知。”
人逼近些许,凑得近了,连眼睫都似乎掀起些扑面的风:“我自然不信。”
“慎言。”陆承言低声呵斥她,手指在身后愤懑地颤上几下,几乎想一把扯住眼前人喋喋不休的嘴唇,好叫她变成个锯嘴葫芦。
“罢了。”赫连聿收起挂满嬉笑的面皮,重挂起副正经相:“你要讲你的世家操守,左右指摘不得。但旁人不肯求的,我便代他求。”
“江湖谣言,天命总也无常,你不该信这一面之词。”他终于难以忍耐心上翻搅的思绪,沉声去对答。
“求己无用,便该赌一把天意。若是一朝错过抱恨终身,那才是庸庸碌碌一把空。
我南下一程,便是要寻找这个变数。陆将军,我兄长在地狱里煎熬了多年,我这样心胸狭窄的小人,委实是,再难忍受。”
赫连聿负手而立,眼底敛着阴云,她年岁不大,身量却长,直起身时额头几乎擦过檐角垂下的风铃。
铜铃在风里稀稀落落地响着,春夜的云雾在天一侧聚作团七零八碎的线球。
这线剪不断,理还要乱。
《金银帖》上论生死,早就是江湖上一塌糊涂的传言。求姻缘的要去寻摸,求权位的也去猜想,有人说那是不世秘宝的引路符,也有人说那是登顶武林的不二法门,为君的想要,为臣的也想要,世人熙熙攘攘挤作一团,像是桌案上蹦哒四起的一群蚂蚱。
蚂蚱有瘦有肥,元康帝只怕是其中最肥的一只,周檀一边披着灯烛去拆一封燕云楼的信函,一边颇有些好笑地想。
他散了发髻赤了足,在中庭间抖着玉杯一路走,领口散漫地垂,露出一线玉色的肌理,伴着火烛竟浮起了一团温软的金色。
燕云楼揽尽天下事,东街的买卖西街的情,谁家的公子翻进了谁家的院墙,谁家的姑嫂撑着菜刀对骂,都难翻出燕云楼的百千燕羽下,他一目十行扫完了妯娌密事,终于扯出几丝想要的讯息。
清明举着砚战战兢兢地来,双臂举过头,走平路也走得像是踩钢丝:“公子,您这墨,怎么总是磨得一汪汪的,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