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记在末尾戛然而止,周檀抻开最后一页,毫不意外,又输了一场,往后没有字迹了,也不知道是输牌输得太惨,无心记录,还是遭遇了什么突然的变故。
估摸是什么大的变故,金矿也一夜荒置了。周檀没念过什么讲北地历史的书,闲来翻过的也都是些精怪传闻,书生和女妖的故事一向有市场,他甩走脑子里奇怪的故事情节,扣上本子递给玛霓:“看看还有什么机关罢。”
“这我可懂得多了,机要部里的饭菜好吃得很。”玛霓欢欢喜喜跳下来,翻来覆去看起这小册子,他先捏了捏封皮:“没有夹层,这样的纸做不了夹层,要说有没有隐秘写出来的字迹,得回去仔细看看。”
“看起来也不像有。”他举起册子对准太阳光,日光下来晃了晃,没让人看出端倪:“这册子太脆弱了,不敢在这开刀,等回去找个机要部的问问,多半能看出什么东西来。”
没人不觉得这里面没有猫腻,整个金矿都透着一股古怪劲头,什么人,能在这荒山深处,开凿出这么大个工事来,看语气还只有师徒三人带个渔翁,这组合,实在奇怪。
回路又经过了白骨淖子,昨天下了一场大雨,淖子里真的涨了水,泥潭冒出来一层层的白气,比往日里看起来更加不详。
玛霓睹物生情,想起自己趴在水上被人打捞的凄惨场面,捂着脸先行跑走了。
周檀被马车带着走,脸颊蹭在柔软的纱帘上,他盘着脑子里一堆零零碎碎的线索,低声说话:“幽州城,百年前,是什么模样?”
北面的史书一翻开,时间总会轻而易举地扯到千万年以前,北地的传说从一场翻天覆地的天火开始说起,每个人对天火和洒落的星辰如数家珍,没人想着去讲百年前的城池,是什么优美或破烂的光景。
“舆图……”赫连允说:“燕云楼里,该有先前留下来的舆图,看看就知道。”
“好……”周檀的手指搭下来,马轻嘶一声,拐弯去找干净的路去走,一条窄道在水中央,挨着吃人不吐骨头的淖子,周檀探出脑袋去看吐着泥水泡泡的水面,竟然有一只红背的鱼影飘飘然游过去了。
它没被绞住,也没被吞下去,反而自得其乐地游着,有些胖的红背一时露出水面,又一时埋下身子去。
周檀勒住马头,飞身而起,他一踩车顶,远远落向飘着水雾的水草丛,双臂探出去,摸索什么物什。
雾又飞到眼前了,他左腿一歪,扑哧一声,泥水全飞到身上了。
“要做什么?”赫连允问道。
“逮鱼去。”周檀在泥里如履平地,两脚踩着,撵着胖头鲤鱼一路追赶。
“哎哎哎——吃人啊这水!”玛霓已经到了那头的坡岸上,他大惊失色:“怎么还自己往里跳呢?辎重部,辎重部呢?捞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