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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青菏是乘着油蓬车离开的,她从暗夜里冒出头来,又在暗夜中悄然抽身而去。
雪融春苑收拢爪牙,整栋楼像是一头黑沉的噬人野兽,唯有张开的血盆大口里,透露着一点光。
车夫为她卷起垂下的帘,眼观鼻鼻观心,伸出枯瘦的手指扶起穿裙的仕女来。
马蹄踩上堆积的落叶,却也并没发出什么声响,破琵琶抛在门前,成了无人问津的一堆碎屑。
嘎吱一声,车轮转动起来,粉尘扬起,车马渐远。
商蘅芝远望着离去的车架,擦拭着衣袖上的灰尘,两根细指头轻轻一弹,她回头问道:“要查么?查沄州的事儿。”
“要查。”陆承言沉声说:“自然要查。”
“沄州郡王前脚回了京城,后脚就闹出这事儿。”商蘅芝又说:“他在沄州说一不二,不定知道些什么东西,改日去一趟吧……”
“好。”
沄州郡王纪泊旌,算是今上那一窝孩子里,受娇宠的,宫里的皇后谁都知道是个摆设,膝下养了两个已出嫁的公主,皇帝的白月光丽华贵人,也只有一个才开蒙的幼子。
再者,贵人天真娇憨出了名,没人拿她当心机深沉的主子。
几个不受宠的孩子全放风筝一样地散出去了,安排到四面八方去搅浑水,只剩这一位,虽然只是个郡王,活得远比亲王们还滋润得多。
沄州毗邻西沙岛国,往来的商路东西南北都有,纵横缠绕,算是一串王爷封地之中的繁华烟花地,比起人人只知道挥舢板拉破船的泊州,昌盛上不知多少。
前些年闹旱,燕沉河都差点断了流,粮库的粮食没怎么出,沄州的肚皮瘪起来了,堪舆阁还掐指一算,只把云州做沄州,改了个名,求来了一场浇透天地的大雨。
声势先造起来了。
陆承言回忆着早些日子并不上心的旧事,唇角缓缓拉下去,天色晦暗眼看又要下雨,他只说道:“你且回去,我去堤上走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