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风挠着头说:“算了几把,没点成效。这玩意儿时准时不准的,但雪是真事,你看,就要越来越大了。”
周檀闻声,没仰头,他低头去看,眼前的草微微摆动,已经高出其他区域一掌的高度了。
他刨坑种草,本来只是一次尝试,没人知道这些草种能不能生发,会不会灰飞烟灭,它们像是一场幻梦,如梦如幻的青绿色竟蔓延起来,不抱希望的尝试也变得格外被重视,名不副实碧连波,居然真的有“连波”的意思在里头了。
玛风的手摆得更快,越来越多的蚊虫叮咬她的圆脸和圆腿,陆承芝调配的药包管用起来,一股辛辣的味道直接充斥鼻尖。周檀被呛了个仰倒:“拿这么多?”
“多了才管用……”玛风搓着自己的脸皮:“还要多久,它们才能长到不会一碰就死啊?这娇弱的,水都不敢浇了。”
周檀没应声,头已经歪下去了,玛霓抱着炭炉来推玛风。
“回去睡吧……”赫连允连人带毯子都掂在手里,轻轻巧巧就能举起来:“有人在盯着。”
“好。”周檀半梦不醒地应了一声,脸埋在热且烫的一道凹陷中。
他虽然没有毒发时候贪睡,依然得在床榻上翻滚上大半天,才能有点精神去溪头撒野。这时候早已困倦,没多久就沉进梦乡去。
赫连允一路回去,他捆蚕蛹已经十分熟练,把周檀里里外外都裹上毯子,只差加一重绳索了,才起身去,继续翻看那一摞乱七八糟的文书。
周檀的手腕垂下来,细瘦的,素色的一根,挂在床幔间,跟没骨头似的。
还是瘦,毒退下去了一点,食欲也消减了一点,吃什么都没味道,今早上药汤搁在桌上,没睡醒的周檀一口气闷了,才回味过来,整个上午都苦着脸,顶着毯子四处找糖吃。等赫连允午间回来一趟,边边角角,像闹了老鼠。
“瘦金之体,霜雾之交。”
但赫连允不用瞧也知道,那神乎其神的书帖里说过什么,模糊的回忆在脑袋里重新洗牌,他终于捉住那丝不对劲的念头,他分明见过,那张书帖,就悬挂在原先的中帐里。
赫连钧画文书时,最常对着的那张书帖,金钩银划,风流飘逸,名字却不叫南郡风行的《金银帖》,反而叫——《冶矿图》。
海州的信来得越发频繁,穷发部的动向却模糊不清,讯息里他们的主君不曾动弹,却有无数并未载人的马匹,游移在燕山以北的边境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