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械部倒还有些用处,周檀吐出一口污浊的气息,心道。
他默不作声地远望,能发觉自清晨起天气便阴沉,黑惨惨的浓云缠成一团又一团,透着一种沉郁的黑灰色。
天宇像是,一枚快要倒塌的破烂盆子,往下一塌,血肉飞溅。
往上投掷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停下一刻,城楼上也有了一瞬喘息,铁盾重新被支起来。
塞思朵眯起眼,一片碎雪打在她睫毛上,雪又开始,不管不顾地下起来了。
碎雪不大,但下得久,下得湿,是骨头缝里都能渗出水的湿。
周檀在城楼上撑得膝盖酸软,只觉得风一点一点地往里吹,没等他喘息着站直身子,对方居然再次鸣金收兵,带走了所有的战马与骑兵。
碎雪没多久就化成水,周檀摩擦脸颊:“都去,歇上一会吧。”
——
海州城外。
山头上的阁楼藏在重重竹林背后,周围戒备森严,往来巡逻的兵卒一天比一天多,赫连允昏着不醒,从中帐被转移到了有人守着的海州,药渣子是堆成了山,依然没有什么要醒来的迹象。
入了冬的海州相当冷,山头不低,种满各式树木,本该因此更冷,但温泉眼已经被凿通,阁楼里外前后居然都蒙着一层薄薄的热雾,从地底下飘上来,庭院前后的侍从们都穿单薄的里衣,挑灯行走,脸上沉肃。
阁楼里没有坐着主事的人,但他们各司其位,且这里的侍从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时常能看见缺胳膊少腿的,陆承芝能猜到这阁楼因何而建,处处讲究,处处都堆着成堆的药渣子,是个……休养治病的好地方。
她嘴里叼着一根南芷草,摩挲在外被冻僵的指节,指头上慢慢回温了,心里却没什么乐观的想法,赫连允昏睡太久了,这么久不醒,再睡几刻,天王神仙也拽不回来了。
她支着下巴,兀自撑着等待换班的人来替她,床头系线的铜铃忽然发出了细碎的响声,声音不大,但听来不啻惊雷。
那是为了观测病人才系上的一道线。
陆承芝当即起身,迅速推开虚掩的门,屏风后的铃铛还在断断续续地作响,她在这响声中越走越快,越走越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