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我么?”赫连允攥住滑下来的手掌,重新安置在自己的颈侧,那里跳着火一样的脉搏,烈火燎原的温度。
他明明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纪清河……”周檀被按压得彻底,像个破了馅的可怜汤包子,面前正对壁角,身后更是铜墙铁壁似的桎梏,手腕没处支,艰难落在榻上的手肘都磨出一层显眼的红。
但他没舍得放开人,最后只是翻转过身去,拢住上方的脖颈,低声喘骂了一句:“你个不争气的文盲。”
——
接近年关,有别的事情需要忙,燕云楼的消息也稍许迟滞,也没什么文书着急处理,难得的偷闲时光。
摞了一年的旧单子被重新排列梳理,三三两两的燕展翼滑行,或向南去,或一路向西。
周檀清楚地知道南郡风雨欲来,东舟、昌州、乃至被严加看管不许驻军的清河邑,都被牵进一场新棋中,玉京城里的勋贵各有盘算,连一贯温和退让的朗州陈,都忽隐忽现地探出几双手来。
朗州陈,菩萨像,现今连菩萨都怒目,还能有什么好事情……
与我无干,周檀不作声地想道,至于宫里那位郡主,脱缰野马早没有了顾忌,心里的野望见风就长,由她去吧。
“砰——”
烟火照亮玉京的黄昏,几尾流星似的火聚合又飞散。金阊门前推出一尊硕大的新物件,它通体泛红,宛如一条烧到正旺的火蛇,只待张口吐涎。
两边都有护卫列队,不过不是号称玉京门面的金明卫,每个人都穿得黑不溜秋,脸都没露身披麻袋,以致满街凑热闹的都没升起什么心思看人。
脱下生铁制作的外壳,调试、拉升,那红彤彤的火蛇被绳索提拉升至半空,没有预兆,一声巨响——
一枚火炮竟然在玉京城正中心被投射出去了!
它以摧枯拉朽的势头穿越中轴线上的朱雀大街,眼看就擦上烟阁的琉璃边角,飞过粼粼波光的燕沉河,在城郊远远可见的荒山上轰然炸裂。
地动一样的阵仗传到城中来,原本热闹喧天的人群瞬间静默,像是被掐住了扁嘴的一群鸡鸭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