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书领着他俩走到包厢门口,屈指叩了叩房门,听见里面传来回应,这才推开了房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裴佑微微错开一步,周青柏会意地擦过他的肩膀,先一步进了屋。
除了他俩之外,屋内的人已经来全了,周青柏环视了一圈,发现刘新除了叫了公司的几个副总经理之类的陪座之外,席面上还坐着两个面生的年轻小姑娘,乍一看都不超过二十五,水灵灵的,妆画得清淡又精致,看起来恰到好处。
刘新说她俩是刚出差回来的公司部门主管,但周青柏何等眼力,一眼就知道他在胡扯。
“来来来,周总。”刘新一见他就笑了,笑着让出了正对大门的主位,把他往那俩小姑娘身边请:“上座,上座。”
“圆桌,不在乎这个。”周青柏应酬归应酬,还是有点打怵这种不成文的“招待方式”,笑着打了个哈哈,随便拉着裴佑坐在了就近的空位上。
他动作太快,也没给刘新反驳的机会,对方伸出的手落了空,愣了几秒才重新挂上一点笑意,跟外面叫了上菜。
这种酒桌文化和塑料应酬大体都差不多,先是一顿你来我往的互相恭维,然后就是彼此心照不宣的互相试探。
周青柏原本还怕裴佑讨厌这种无效社交的场合,但实际来了才发现,他对这种场合的接受度比自己想象得要高,除了以酒精过敏为借口把酒换成了酸奶之外,裴佑对那些拐弯抹角的试探适应得还算良好。
“我还以为你来了会不自在呢。”周青柏婉拒了那两个年轻姑娘三番两次的敬酒,然后借着酒桌的遮挡给裴佑发微信吐槽:“我多虑了。”
裴佑搁在桌面上的手机亮了又灭,他扫了一眼屏幕,大大方方地把手机拿起来,给周青柏回了消息。
“还好。”裴佑说:“刚入行的时候什么客户都有。”
裴佑不止一次说过这句话,但周青柏挑了挑眉,还是有点难想象裴佑刚入行时候的样子。
酒过三巡,席面上天马行空家长里短的话题开始渐渐收拢,刘新带来的那几位副总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下意识看了刘新一眼。
刘新喝酒不太上脸,越喝脸越白,衬上那副骨架一样的相貌,看起来有点像陈年老僵尸。
他脸上挂着笑意,一双眼睛却黑黢黢的,看不出什么情绪,端着酒杯站起来,拍了拍身边人的肩膀,换位置到了裴佑身边。
“裴先生这些天也辛苦了。”刘新说:“工作上要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一定告诉我,我尽全力配合。”
“都好。”裴佑淡淡地说:“一切顺利。”
“啊……那就好。”刘新用酒杯碰了碰裴佑的酸奶杯,随意道:“前几天我们会计还说呢,说北京来的领导就是专业,什么账都一抹就清楚,比他们工作效率高多了。”
刘新顿了顿,又笑了笑,说道:“要是方便,等过两天工作结束,您也教他们两招。”
“看情况吧。”裴佑说:“要看之后工作的进度。”
几个机锋下来,周青柏忽然发现,裴佑对这种试探自有一套应对方法。
刘新如果是拐弯抹角地跟他打听工作内容和工作进度,那裴佑会一律装听不懂,只回答明面上的问题;而一旦对方单刀直入地问,裴佑则就会公事公办地丢给他几句“暂时不清楚”、“之后会出报告”、“青山会有下放通知”之类的套话。
他油盐不进,软硬不吃,以不变应万变,也算是一种行之有效的处事手段。
周青柏见他自己能搞定,就也没贸然插手他们之间的交流,自顾自地抿了口酒,饶有兴趣地支着头观察裴佑。
他忽然发现,在面对裴佑的时候,他有种莫名的集邮心态。
他喜欢看见各种各样不同的、鲜活的、立体的裴佑,每当裴佑在他面前展示出新的一面时,周青柏总能像是淘到什么宝贝一样,兴奋而新鲜地观察半天。
周青柏不清楚自己这种好奇是从何而来,但他确实在这种“集邮”过程里,无声无息地探听着裴佑整个人。
刘新跟裴佑聊了半天,似乎发现从他身上确实聊不出什么结果,于是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开始把注意力往周青柏身上转移。
“对了,小周总。”刘新笑着说:“我在隔壁会所还定了包厢,吃完饭,咱们过去玩玩,唱唱歌,放松一下。”
“那感情好啊。”周青柏原本就打算今晚豁出去了,看他到底能安排出什么花活儿,闻言放下筷子,笑了笑,意有所指地说:“不过唱唱歌还行,别的就算了。”
“那当然。”刘新很快接收到他的意思,笑着说:“咱们都是合法公民,不搞那些歪门邪道。”
周青柏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疑人偷斧,但他总莫名觉得,刘新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里有点意味不明的味道。
刘新定的会所就在福源楼旁边,步行过去三分钟,像是之前就踩好的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