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打碎的沐浴露瓶子还留在原地,里面的液体已经尽数流到了瓷砖上,半干不干地黏在地缝里。
瓷砖上的水痕犹在,镜子上的水汽倒是已经干透了,只是镜面一角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弄污了,留下了一个不起眼的手印。
与浴室一墙之隔的卧室房门大开,木质地板上凌乱地散落着几件家居服,拖鞋东一只西一只地落在地上,被一件皱巴巴的浴衣埋在了底下。
落地窗的窗户还开着一条缝,秋意深浓的凉风顺着窗缝丝丝地往里灌,把捆扎在旁边的窗帘勾得一起一伏,微微晃动着。
卧室中静悄悄的,只能听见一点规律而细微的呼吸声,大床上蒙着一张加厚的秋被,把底下的一切遮得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真切。
过了不知道多久,那团被褥才晃动了一下,从里面掉出了一只手。
裴佑觉得自己做了个异常混乱的梦。
梦里发生了什么他已经记不清了,只模模糊糊地记得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捆着扔进了湖里,没顶的水接连不断地漫上来,压得他胸口发闷,眼前发黑,连喘息都得拼尽全力,偏偏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甚至越挣扎,捆着他的东西就收得越紧。
他四肢发沉,动动手指都费劲,在这个混乱无序的梦里挣扎了不知道多久,才终于感受到了一阵明媚而刺眼的光亮。
午后的热烈温度正在蒸腾着吸取空气中的水分,日光透过薄薄的眼皮留下一层浅粉色的光晕,空气中那些馥郁浓烈的铃兰香气还没彻底散去,丝丝缕缕,无孔不入地弥漫在整个房间里。
裴佑朦胧间被这股熟悉的味道唤回了一点睡前的记忆,于是皱了皱眉,艰难地从沉眠中挣扎出几分清明,勉强睁开了眼。
他记忆清醒,周身的感官也在一起回笼,裴佑伸手挡住了窗外透进来的阳光,眯着眼睛环视了一圈,才终于发现他梦里怪兽的“罪魁祸首”。
在他枕边,周青柏正窝在被子里熟睡着,他眉头舒展,整个人手脚并用地扒在裴佑身上,胳膊环着裴佑的胸口,心满意足地枕在他肩膀上,活像是一条搂着宝箱不撒手的葛朗台牌大黑龙。
裴佑:“……”
怪不得会做那种梦,裴佑忍不住想,他抱得也太紧了。
不知道是没安全感还是占有欲太强,周青柏就算睡着了,搂着裴佑的力道也相当可观,裴佑被他压得有些难受,于是忍不住微微动了动,想把他的胳膊稍稍推开一点。
然而他只调整了一下姿势,还没等发力,就忍不住轻轻嘶了一声,只觉得浑身的肌肉都僵麻得厉害,从腰到腿都麻涨得不像话,滋味儿比徒步登山三万步还酸爽。
裴佑:“……”
昨晚果然该及时喊停的,裴佑想。
大学时,裴佑曾经听室友开黄腔,说这世上最可怕的生物之一就是素了许多年的处男,他原本还没当回事儿,直到昨天晚上,他才恍然惊觉这句话的深意。
周青柏乍一开荤,食髓知味,很没什么自制力,偏偏裴佑耳根子又软,明明几次想喊停,却都被周青柏“我后背好疼”、“腿也好疼”之类的胡说八道堵了回去,只能任由他翻来覆去地吃了个心满意足。
直到现在,裴佑还有种正在被那枚翠竹吊坠抚摸的错觉,那种若有似无的麻痒感似乎还留存在他身上,激得他后背发麻,肌肉紧绷。
裴佑:“……”
下次不能再这样了,裴佑忍不住想,这太……太过了。
但亲密行为确实会让关系突飞猛进,一夜过去,裴佑忽然发现,他和周青柏之间最后那点相敬如宾的客气距离也在不知不觉中烟消云散,他垂着眼看着扒在自己身上的周青柏,只觉得自己仿佛也沉进了一汪清透的蜜,打心眼里涌起一股放松的倦怠感。
就好像他什么都不用想,也什么都不用担心,哪怕他不必费心地表现自己,周青柏也一样能看透他的心。
这种没来由的信任让裴佑心里异常柔软,他眨了眨眼,看着熟睡的周青柏,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拨动了一下他垂落在额前的发丝。
“……嗯?”
裴佑一动,周青柏就在睡梦中发出一声闷闷的应和声。他下意识偏了偏头,轻轻蹭了一下裴佑的侧颈,含糊地问道:“你醒这么早?”
周青柏还不太清醒,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困倦味道,他下意识收紧了手臂,把裴佑更紧地抱在自己怀里,声音微哑地问:“怎么不多睡会儿?”
裴佑平时作息极其规律,这还是第一次一觉睡到下午,他看了一眼床头的数字闹钟,心说还好今天是周末,否则事务所现在八成已经报了人员失踪。
“不早了,已经快下午三点了。”裴佑说:“吵醒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