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帝阙韶华 薄荷酒 3572 字 4个月前

“你们这两个不长记性的笨蛋,除了让人操心还会做什么?”封景仪叱道,他平日里责备师弟们时总是这样说,然而这一次,话到一半就哽住了,他眼眶湿润,几步上前,紧紧地抱住了两个师弟。

史官杜蘅的家宅中此时却陷入了混乱。

杜棠梨被宁王的亲随送回宅中,衣衫不整,顿时惊动了全家。说是全家,其实也不过是父亲杜蘅、姑母杜芸、十一岁的弟弟杜仲,还有几个丫鬟从人而已。

明明是被诚毅侯府请去做客,到了第三天头上却坐着一顶雇来的小轿,被宁王的下属护送回来,透着不寻常,而她遮掩起来的破碎衣裙也不可能瞒过家人。

杜棠梨回房换过衣衫没多久,父亲杜蘅就亲自到了她的闺房:“棠梨,究竟出了什么事,可是在外面受了委屈?父亲绝不会坐视。”事关女儿的名节,他问得颇为艰难。事实上不要说远在云端的宁王,即便是破落的诚毅侯府,终究也是公侯之家,并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女儿没事,是宁王殿下帮了我,诚毅侯府也没做什么。”杜棠梨低声道,回到熟悉的家里,见到亲人,她总算暂时从恐惧中挣脱出来,但依然心乱如麻。

“那么究竟是遇到了什么意外?”杜蘅放下了一半的心,立即追问道。

“父亲,我累得很,你让我休息一会儿再说,行不行?”杜棠梨蹙着眉道。

杜蘅像是还想说什么,一旁的姑母杜芸拉了他一把,两人于是起身,叮嘱她好好歇息。

房门并没有关紧,杜棠梨听到姑母在外面低声埋怨道:“问得这么紧,棠梨一个女儿家又怎么回答?还是过几日我慢慢问她。现在最要紧的是约束好下人,万万不可将此事外传。”

父亲没有出声,姑母又一行数落着:“我看情形还不算最糟,缓缓再说,你别着急上火的,就是真有什么事,我们家能抗得过谁?”

父亲还是不说话,两人脚步渐远。

杜棠梨坐在床上,叹了口气。父亲是文人脾气,平日里都好说话,但若是遇到他认为不能妥协的事情,比如修史,就完全不肯低头。用姑母的话说,简直如一根宁折不弯的棒槌,总怕他有一天惹祸上身。

她此刻担心的倒不是父亲的反应,而是今天见到的一切。

那寺里的情景如同最恐怖的噩梦,是宁王将她搭救出来,可他自己会遇到什么?姚芊儿真的就这么死了吗?为什么那些人杀了她,却对着自己叫诚毅侯小姐,还是说,他们认错了人,被杀死的本来该是她杜棠梨?

“好好记住,姚小姐,今日你昏过去之前亲眼所见,是宁王洛凭渊拿着剑冲进正殿,杀了和你同来的所有人。”那个冷漠刺耳的声音这样说,还有耳边传来的其他话语:庆恩伯、侯府的未来、宫中娘娘……

风神卓秀的宁王,他的处境竟然如此险恶,而且,难道与宫里有关?那座佛殿里全是血腥与阴谋的味道,她猛地打了个寒噤。可是每次见到宁王殿下,他看上去总是那么耀目,仿佛身上有种与生俱来令人信服的光彩,这样的人会出事吗?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想到也该担忧一下自己。要不了多久,皇觉寺中的惨案一定会传出来,甚至可能引起轩然大波。

“小姐,”身边的丫鬟在叫她,沁画适才帮她换了衣服,此刻又端来一盆热水,“小姐要不要擦擦脸,吃点东西?”

“没事。”杜棠梨心不在焉地接过浸湿的巾帕,在手中摆弄。

“小姐额上的朱砂没画好,若是喜欢,待净过脸,奴婢再重新给你点上好么?”沁画不安地说道,她什么也不敢问,只想转移杜棠梨的注意力,让小姐不要再这样恍惚发呆下去。

“朱砂?我没点过啊。”杜棠梨怔了一下,她一向不爱这些多余的装饰。

她起身走到妆台前,揭开镜上的锦帕,但见额间一点朱印,殷红触目。

八月十三下午申时,封景仪见到了自己的师弟;杜棠梨在家中梳洗休憩;而接到皇觉寺中僧人报讯的安王与武英将军郑明义率禁军入寺,目睹了大雄宝殿内外的惨况,还有昏迷不醒的宁王。

同一时刻,静王派出的暗卫前去探查,在寺外遇到了折返的聂胜与曹默林,而得讯最晚的靖羽卫副统领沈翎也才刚刚带人赶到皇觉寺。

第五十五章 欲加之罪

与雾岚围猎相同,圣驾前往皇觉寺的前后事宜由安王负责,洛君平常常需要亲自过问,查看各项接驾准备。距离中秋还有四五天时一切已然就绪,但他仍然会到寺院一带转转,而后拐到驻扎在附近的禁军营地里,找武英将军闲聊。

当寺外的禁军领着一个僧人到营地报讯时,两人正在喝茶对弈。

郑明义听那僧人磕磕巴巴说完,饶是多年历练,脸色也变了,手中的棋子不觉落进了茶杯里。身负守卫之责,正殿尚未迎驾就出了这等大事,怎么说都是自己的疏失。

安王的神情还算镇定,立起身道:“郑将军,听他说得不清不楚,到底怎么回事,你我马上进寺查看。”

即使他不说,武英将军也势必要立即前去。他沉声道:“全都跟来,给我将皇觉寺围了,凶徒说不定还在里面,决不能放走。”

洛君平心中其实也是犹疑不定,太子只说凡事自有安排,但听那僧人讲述,正殿内外竟似没有活口,不是说至少会留着姚芊儿作证吗?洛凭渊又是什么状况?

他与郑明义担忧的全然不是一回事,但俱是心下焦急,一千禁军迅速出营,将寺院团团包围,二人就带着随从直奔正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