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独没有严逍。
那个不仅刻在他脑子里,更像是刻进他四肢百骸的人,让他活在失望和恨里的那个人。容羽拒绝再看到他,即使他是一个小小的看不清面目的雕塑都不行。
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这些精美绝伦的泥塑作品,是他残缺的上一世的所有生活。
他把上一世的生活摆进了书柜里,以此来减轻超忆症带来的痛苦,可用处不大,痛苦没有减轻,严逍也没有被他忘记。
容羽走过去,拉开遮着落地窗的白色纱帘,铺天盖地的金色光线铺了进来,细尘在光线里舞。
整理好窗帘,走到书柜前,他伸手拿起一个指尖大小的弹弓。
弹弓手柄处被做成了遒劲老树枝的样子,枝丫上缠着一小段浅黄色的橡皮筋。容羽伸出手指拉长橡皮筋,再松开,橡皮筋发出轻微的声响。
当初做了这个小玩意送给严逍的时候,容羽原以为他是从哪个大户人家里偷跑出来的贪玩小孩儿,他并不知道严逍是黑风谷魔教少主。
这不能怪容羽,严逍没有哪一点儿像是黑风谷的人。
黑风谷魔教,以癫狂狠毒闻名于世,他们刀尖上舔血,死人堆里打滚,与所有名门正派为敌。
而严逍总是看着他笑,笑地眼睛里闪着星光,嘴角盛满了蜜,俨然一位顺风顺水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公子。
于是容羽用自己那双金贵的手,为严逍做了各种各样的精巧玩具。
容羽把弹弓放下,又从边上拿起一把半个手掌大的小圈椅,把它放在掌心里端着,用指尖轻轻抹掉圈椅扶手上的细灰
这把圈椅的原型是一把黄梨木的大椅子,圆形的弯弧扶手往外敞着,像一个手臂大开的怀抱。
同样的椅子是一对儿,放在容二公子的睡房里。
容羽带严逍回过凌波庄。他端坐在其中一把椅子里,严逍窝在另一把椅子里,长腿挂在弯弧扶手上,黑亮的眼睛笑地眯了起来,肩膀抖擞着,没个正形
这一世的严逍同样也没正形,他胳膊上的绷带也拆了,这会儿正仰着躺在沙发里,手机开了免提丢在茶几上,手机那头儿是余墨,正跟他商量着晚上的安排。
“你说的那个酒吧里有什么新鲜玩意吗?”严逍从侧几上的果盘里捏了颗樱桃,丢进嘴里。
“老刘说进了批新人,质量挺高的。”余墨嘿嘿一笑,“就你上次说的什么要白的,个高的,腿长的,眼睛要长成那样的老刘说有好几个,总有一款适合你。今天都先给你留着,让你先挑。”
“行,去看看。”严逍晃了晃长腿。
“你那胳膊,能喝酒了吧?”余墨问。
“能呀,有什么不能的。”严逍抬起胳膊肘看了两眼,不红不肿也不痛了,恢复地挺好。
一不小心把樱桃子儿吞进了肚子里,严逍一点没在意地又捻起一颗,丢进嘴里。
“那我晚上多叫几个人,你歇的这几天我们也没聚,还挺无聊的,今天晚上好好玩玩。”余墨说。
“干脆通宵拉倒。”严逍说。
唯独没有严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