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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位是读书人,又是朝廷官员,自然不是我这见识粗浅的妇人所能比拟的。”宁夫人这才略抬了头,看向二人,笑道:“承世稍后就到,二位大人先坐下。妾身为大人准备了些点心茶水,还请慢用。”

她举止得体,眼底蕴出温和的光,笑眼弯成细柔的月牙状,躬身提起浅青茶壶,微微挽起纤白手腕,不叫一滴茶水滴出杯外去。

沈驰景几乎要动摇了。

若这宁夫人真如传闻那般,那她现在这般温柔也装得太像了吧?

她慢吞吞挪了几步,抢先乔菱一步坐在了宁夫人旁边,边帮忙递杯子,边装作无意问道:“多谢夫人。夫人对下人可真好,下官方才瞧见,不仅夫人的贴身丫头,就连普通丫鬟们也都穿着不错,举止有礼……啊!!!”

果然心不在焉容易出事。

宁夫人忙夺下她手中的杯子放在桌上,随即捧起她的手,摸出手帕来轻轻拭了几下,又向外面候着的丫头喊道:“白榆!快去拿盆冷水来!”

白榆应了一声,急急忙忙走了。

沈驰景疼得呲牙咧嘴,苦不堪言。

她一心只想套宁夫人的话,心不在焉地端起人家刚倒好的、滚烫的茶水,谁料动作过快,被狠狠烫了一下,哧溜一声将整杯水都倒在了手上。

糟心啊……

“沈大人可要小心些。”宁夫人手中一时没什么能舒缓痛意的东西,只得将沈驰景那只烫得犹如猪蹄的手覆在左手掌心间,用右手轻轻扇着风,还不时地吹些凉气上去,以减轻疼痛感。

沈驰景眼睛都直了。

宁夫人的手好软、好凉、好舒服啊……

乔菱早急了,蹲过来盯着看了半天也帮不上什么忙,干脆把头伸到沈驰景脸前,也就是宁夫人和沈驰景中间,着急地问道:“斐隐兄,我我我我我……帮你揉揉?”

“乖,我没事。”沈驰景用另一只完好的手轻轻移开了乔菱的脑袋,然后继续眼也不眨地看着宁夫人,声音也不由自主软了下来:“夫人,别叫我什么大人了,称我斐隐便好。”

被冷落的乔菱:“???”

宁夫人顿了一下。

“这合规矩的。”沈驰景早就准备好了说辞:“我虽在朝中任职,吃着些许皇粮,夫人却虚长我几岁,算是我的姐姐。在下想和夫人交个朋友,夫人若执意喊我‘大人’,那便是不愿交我这个朋友了。”

“怎会不愿意。”宁夫人接过白榆递来的、沾了冷水的帕子,按在沈驰景手上,笑道:“自打见了你们二人起,我便觉得亲切得很。说来惭愧,我幼时家中贫困,父亲只叫哥哥们去读书,我却没这个福分。”

“对了。斐隐,你刚问我府中丫头的事。”说到这里,宁夫人眼中刚泛起的雾气消去了一些:“都是爹娘生养的,没什么高低贵贱,我也不愿厚此薄彼,非要拗出些不同来。承世常年忙碌,府中大小事务都是我在操持,正巧我经年累月在家坐着,也用不着穿什么华贵绸缎去给他撑场面,便将府中衣食一类的开支均摊开来,给大家都做上几件好料子的衣物,看着也体面。”

沈驰景这才注意到宁夫人身上穿的衣服。竟真的没比那些丫头的衣服好到哪里去。

许是她气质太端庄,人又温和好看,穿什么都好看。乍一眼看上去,是真没觉得和那些达官贵人们穿的衣服料子有什么区别。

这样温和的人,怎么看都不像能和妒妇那两个字搭得上边。

乔菱在一旁附和:“是是是!夫人快请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