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小皇子送出宫去,是因为除了皇后,还有其他人在虎视眈眈地盯着陛下的子嗣。而至于为什么能将这件事做得如此神不知鬼不觉……”顾济垆长叹一声后,紧锁的眉头骤然舒展开来,竟嘲讽地笑出了声。
“是因为除了陛下,宫中根本没有别人知道,周妃死前还育有一子。”
已经沉寂了许多年的天牢里,再一次响起了冷冰无情的审讯声。
直到被铐到刑架上的那一刻,席引昼才模模糊糊的意识到,自己的四肢无力并非是因为天牢的阴冷所致——
而是被人下了药。
手腕和脚腕都被锁上了粗重的铁链,就连腰间和颈间都被铁环紧紧地箍了起来。
如此对待一个明显没有反抗能力的人,很显然不是为了防止他逃跑,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了。
羞辱。
下一秒,他因无力而垂下去的头被人用鞭梢粗暴地抬起,粗糙梢尾似有微小的倒刺,瞬间划破了他苍白的下颌。
席引昼吃痛的一阖眼,被迫昂起头来
来人宽面粗眉,虎背熊腰,端得是一副憨厚老实的普通人长相,目光凌厉中又带有一丝戏谑,就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被缚在架子上的人,叫人瞧不清他的来意。
可他从未见过这人。
“证据确凿,殿下已无回天之力,切莫不识抬举,作太多无用的挣扎。”那人骤然对上了席引昼审视的目光,嗤笑一声,很快抽开了手中的鞭子,袍袖一甩,转身坐在了背后的椅子上:“说吧,你和顾济垆到底是如何同那宁承世狼狈为奸,将我启朝命脉卖给颉国人的?”
没了支撑物,席引昼只能靠脖颈上的锁链勉强抬起头来。那人将鞭梢抽去时故意多使了几分力,堪堪勾去了些血沫,又化作几颗血珠坠了下来,弄脏了他的衣襟。
刺痛之下,席引昼并未作何反应,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他面无波澜,依旧端详着面前这位不知来历的人,也笑了一声,轻声道:“既然已经证据确凿,那父皇大可将儿臣斩了便是,又为何派大人来问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那人被戳中心事,倒也不恼,只是愣了一下,遂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再次走到席引昼身前,微微笑道:“殿下心里既都清楚,那在下也不兜圈子了。现有的证据虽不足以定殿下的罪,却也让陛下信了七八分。更重要的是……”
他更靠近了几分,拽了拽席引昼叮当作响的锁链,嘴角的笑意愈发明显:“就在殿下被收归天牢的几个时辰前,您那位在外漂泊了十几年的皇弟席引瑜——”
“已经被陛下接回了宫中。”
就算顾济垆不说,沈驰景也明白宣朔帝的心思。
帝王的江山社稷重于一切。对他来讲,谁做太子并不是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做能有助于他巩固江山、收拢势力。
他是开国皇帝,建国有余而立国不足,因而在建朝时依赖了不少前朝士族的帮助,也不得已收了许多士族的女子入宫。这些妃子各个坐拥强大的母家,各成派别,将后宫搅得乌烟瘴气。只除去皇后一人并不足够,只要这些人存在一天,他就不能完全保障小皇子的安全。但因着周家在对抗皇后母家一役中充分显示了新族的崛起,宣朔帝又不愿白白丢了这个强大的依靠,索性先将小皇子送出宫外秘密保护起来,又将早就被他抛之脑后的席引昼接入了宫中,拥立为太子,替那周氏之子做了个绝好的挡箭牌。
若自己想的没错,那作为后宫诸人唯一的靶子,席引昼这些年来得受了多少明枪暗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