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驰景有些不服气。
那又怎么样?那就可以拿自己的亲儿子做人肉盾牌吗?再说了,说什么国家大义,还不就是权力之间的你争我抢吗?
没等她反驳,顾济垆又接着说了下去:“被丞相他们这些士族掣肘了这么多年,陛下那时候的确迫切需要一个家族来支撑他变法,支撑他构建真正属于启朝的秩序。这不是为了他自己的权力欲望,是为了整个朝堂的安定。”
沈驰景此刻被感情冲昏了头脑,早就失去了冷静分析的能力,根本听不进顾济垆的长篇大论:“这还不算权力欲望吗?他不就是想架空掉丞相,自己独掌大权吗?”
“……”顾济垆无奈地按下义愤填膺的她,耐心解释道:“朝堂的权力分配是很重要的。一旦全部被同一个党派的握在手里,一个朝代就很有颠覆的可能。这也是自古以来皇帝为什么都容不下权臣的原因。”
“这片土地上已硝烟多年,好不容易建立了一个统一的朝代,百姓急需要修身养息,不能再另起战争。”
见沈驰景终于听进去一些,顾济垆这才收回按着她肩膀的手,长叹一声:“一个合格的君王常常不能做一个合格的爹爹,尤其是对一个根基未稳的开国皇帝来说。这样的选择本就很艰难。”
“陛下又想护住百姓,又想护住自己的孩子。”
“可是……世界上,哪有那样的好事?”
忍住,不能输!
在顾济垆耐心的谆谆教导下,沈驰景终于冷静了下来。
“这么多年来,陛下对拢黎的宠爱并非全是做给人看的。他在暗地里做了许多,想尽权力在这暗潮汹涌中抱住拢黎的性命,就比如将我指给他做老师。”想起当年那个圆乎乎的奶团子,顾济垆眉头稍稍舒展了些:“陛下当年非常信任我,请我好好照顾殿下。我当时年轻,没听出他话里的弦外之音,想着都是太子殿下了,还需要我一个臣下照顾什么,直到有一日入宫时恰好撞到了殿下被人欺负。”
沈驰景立刻竖起了耳朵。
欺负?怎么欺负?
见她一副紧张的样子,顾济垆哑然失笑:“不是你想的那么惨烈。有了前皇后的下场,宫中那些妃子虽然很看不惯拢黎,却也不敢太过嚣张,只能让些阿猫阿狗的去给他使绊子。不过这小子也不是个任人欺负的性子,那日我进去的时候,他正湿淋淋地站在里头,手里握了只嘶嘶作响的蛇,把周围的妃子们吓得花容失色。”
书中没提过这一段,沈驰景立刻起了兴趣:“殿下还会耍蛇?”
“?”顾济垆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们不是一个地方长大的吗?那里的人都很会打蛇和制蛇。”
险些被拆穿的沈驰景:……好的我闭嘴。
还好顾济垆并没在意这些小事,而是致力于把这件事的始末讲完:“他身边的侍卫告诉我,是这条蛇突然窜出来要袭击云妃,殿下才出手制住了它。但当时殿下已经和我混得很熟了,他私下告诉我说,是云妃总是以各种小事为名罚他跪祠堂,他才引了条蛇出来吓吓她。”
“不过鉴于她没有对我起过杀意,我用的是无毒蛇,也没叫它咬云妃娘娘。”幼年席引昼奶声奶气地对老师说:“老师说过,律法该赏罚分明,不能随意量刑。”
“噗!”
看着顾济垆细声细气地模仿席引昼的样子,沈驰景被逗笑了:“他真的这么说啊!”
“真的。”顾济垆自己也觉得自己好笑,不自在地摸了摸头,脸上浮起了慈父般的笑意:“拢黎从小就听话,但从来也不是任人欺负的型,常有各种办法收拾回去,又叫人没得办法抓住他的把柄。后来稍微长大了些,那些妃子就更怕他了,成了后宫一霸。”
想象着那么小一个团子抓着蛇叱咤后宫的威风模样,沈驰景更想笑了。
两人快活地大笑了几声,又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沈驰景有些不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