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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内心深处是愧对徐舟横的。

虽然刚才涌入的大量记忆并未完全消化,但她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自己前世的确下令杀了徐舟横一家。

心中有愧,导致她面对徐舟横时并不能坦坦荡荡,连握剑的手都在颤抖,怎么能杀的了人?

……

此时的丞相府里,焦急等待了半宿的徐壑终于等来了晚归的徐舟横,慌忙迎了上去,开口便训斥道:“你看看自己这幅样子!到底还要人不人鬼不鬼多久?”

“父亲说笑了。”徐舟横一把推开堵路的父亲,举着酒壶摇摇晃晃往里屋走去:“我本来就非人非鬼。”

“胡讲!”徐壑大怒,一把挣开王余的搀扶,快步走到徐舟横身前,一脚把他踹在了地上:“你是我徐壑的儿子,怎么可能不人不鬼?”

父亲动作太快,徐舟横猝不及防地扑在了地上,一个没拿稳,酒壶猛得磕在坚硬的地上,里头的酒哗啦撒了一地。

徐舟横愣了一下,忙将碰到地上的酒壶扶起来,一把捞在怀里,丝毫不在乎那酒仍在哗啦啦往外漫流着,兜了自己一身。

徐壑也曾习武,尽管老了依旧有底子在。他做文官之首多年,已经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今日却被自家儿子气得重拾了武官的底子,又是一脚踹过去:“一个破酒壶而已,你真拿它当宝贝了?徐舟横我告诉你,半年了!半年了!我知道素舒去世你心里不好受,已经整整忍你半年了!你到底还要消沉多久?嗯?!”

“父亲是被我说中了吧。”这次有了准备,徐舟横躲的很快,两腿一动,瞬间便站到了远离徐壑的房间角落,仍旧珍视地把酒壶揣在怀里,回头对着徐壑冷冷一笑:“自从孩儿十年前同您说了前世之事,您便一直觉得孩儿精神失常、不人不鬼吧。”

徐壑哑然。

曾经,他的确一度以为自家儿子被什么邪乎东西附身了。

十年前,徐舟横还是个黄毛小儿之时,每日欢脱的只知玩乐,却突然有一日像鬼附身一般,抓住徐壑,郑重其事地告诉他,要他小心日后科考的第一任状元,她叫沈驰景。

显然,当时的徐壑没当回事。

他只是担忧儿子的安全,找来大夫替他查了查身子,又请大神来为他做法,折腾了一阵子。不过也还好,事后徐舟横便恢复了正常,像是那件事从未发生过一样,他也就释然了,全然没把这当回事。

直到一年前,良善无争的儿子再次性情大变,不仅千里迢迢派人去那闭塞小镇绑了沈驰景的兄长来,又派人去威胁彼时还是个小小进士的沈驰景,叫她不许出京。甚至为了什么莫须有的证据非要打开什么时空大门,为此不惜牺牲了徐家培养的一大批家兵死士,他却连眉头也不眨一下。

见徐壑半天不吱声,徐舟横的笑容越发冷了:“父亲是觉得孩儿疯了吗?这么些年来,你们一直都怀疑孩儿出了什么差错,只有素舒全心全意信着我、敬着我,愿意听我说的任何离奇古怪的事。”

“可是她死了。”

她死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再也不会了……

徐舟横胸口骤然一痛,手腕一翻,死死撑在了地,半晌起不得身来,脑中早已乱作一锅粥,不断闪现着和秦素舒相识的片段。

他第一次成功穿回书中时,恰好是自己还年幼的时候。当时见到还健在的父亲实在太过兴奋,没忍住便一吐口将前世的事情告诉了父亲,没想到却被父亲误以为自己有病,还请了医生来。

他心灰意冷地跑了出去,没巧遇上了一个正在被人追杀的小姑娘。彼时他那具身体虽然没什么武功,他本人却已在现世修炼过无数年,功法造诣仅此于后来的沈驰景,便立刻出手击杀了那两个歹徒,救下了小姑娘。

小姑娘本有着和和美美的一大家人,却在归家途中意外遇上了山匪打劫,家中人丁尽死于当场,只有她被母亲压在身下逃过一劫,自此只剩她孤苦伶仃一人,又在今日遇到了对她有所企图的歹人,若不是徐舟横突然出现,她定逃不过这一劫。

她内心深处是愧对徐舟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