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带路吧。”她拂了拂袖子,对着小太监冷冷道。
小太监立时眉眼笑开:“将军请!”
进入议事厅后,沈斐隐习惯性地向那个最高的座位处看去,却发现上头空无一人。她怔愣了一瞬,这才发现那个本该高坐于九五之尊的男人此刻竟换上了常服,像位寻常的老人家一样热切地向她走来,脸上浮着慈祥的笑意:“沈将军,等很久了吧?快,来这边坐。”
沈斐隐僵硬了片刻。
老头子在搞什么幺蛾子?
她自诩聪慧,在这宫中跌了不少跟头之后已经熟稔人心,却始终猜不透面前的这位。也是,他是之高无上的天子,又是从底层爬起来的开国之君,若心思能轻易被人看透,怕是也活不到今日了。
也是因此,天不怕地不怕的沈斐隐现如今最怕宣朔帝突如其来的示好和慈爱——
这定是又有什么难缠的事要找她了。
寒暄了许久后,正当沈斐隐马上就要对这些套话厌烦时,宣朔帝忽然极沉地叹了口气,看了眼她的眼色,惋惜道:“朕也是才听说,令兄于沙场之上英年早逝。这实在是……沈将军,节哀顺变啊。”
沈斐隐眉头一蹙,躁郁不安的胸口又开始微微发痛,连带着四肢百骸都震得绵软无力。
她压下胸中那股即将涌出的悲意,从座位上起了身来,规规矩矩地撩袍便拜:“这本是臣的失职。一月前要去打仗时,阿兄不知为何一定要跟随。臣拗不过他又实在担心,便只能带他一同前去。没想到在那场关键性的战役上,阿兄忽然从营中跑来,搅乱了整个战场的作战计划,自己也身中数箭而亡。”
“臣有罪,请陛下降罚。”
“沈将军这说的是什么话?”宣朔帝慌忙起身,弯下腰来将她扶起:“若不是沈将军力挽狂澜,那场战役本是必败的。再说了,后来将军不也再次挽江山于为难,再次赢了那颉国小儿吗?”
沈斐隐一时失神。
是啊,战役总还是能赢回来的,阿兄却再也回不来了。
“朕有一事……”将沈斐隐扶回座位后,宣朔帝却忽然吞吞吐吐起来:“朕近日的暗卫寻到一事,或与令兄的去世有些关系。”
“朕想着不能叫沈将军为国赴命这么多年却还被蒙在鼓里,这才特地命人请了将军过来。”
沈斐隐顿了顿。宣朔帝说的太突然又太隐晦,她一下并没有理解他话中的意思:“陛下是说?”
宣朔帝搓了搓手,似是在考虑怎么回答她的问题。他苍老的额顶上华发丛生,细密的皱纹中夹了些微小的灰尘,早已不复从前的俊俏模样,只能从眸眼中依稀看出与席引昼的父子血缘。
英雄老矣,当年驰骋沙场的席鸿道已经是个垂暮老人了。
望着他现在这副样子,沈斐隐心头微动,不免动了些许真情。
若是自家父亲当年活了下来,约莫也是这般年纪吧。
见沈斐隐表情渐渐放松下来,酝酿了许久的宣朔帝终于不再吞吞吐吐。他沉了沉脸,忽得侧过身去,贴近了沈斐隐的耳侧。
沈斐隐不习惯与人离得这么近,下意识正想躲开时,却被宣朔帝的话震住了身形。
“令兄,是被人害死的。”
“那便带路吧。”她拂了拂袖子,对着小太监冷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