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良久,沈斐隐空洞地阖上了眼,以手抵额,轻声道:“你下去吧。”
眼见那兵士一身沾了血的战袍还没来得及脱掉,她顿了顿,又补了句:“好好休息罢。这些日子跟了我这么个招人恨的主帅,真是……连累你们了。”
“将军这说的是什么话!”那兵士连忙摆手:“我们跟着将军做了大事,也算是此生不白活了!”
“只是……”提起门外那个人,他刚刚鼓囊起来的气一瞬间像被扎漏了一样,彷佛避之不及:“前朝的太子还在门口跪着,陛下您看……”
“让他跪着。”
皇座之上,沈斐隐沉稳有力的声音格外清晰,又分外无情:
“他想跪,便叫他跪到死。”
因乔菱之死而被激起的怒意渐渐消散后,冷静下来的沈斐隐立刻为自己的话后悔了。
做出这些腌臜事的是席鸿道,又不是席引昼,倒是自己一时情极,却实在不该迁怒于他。
那么些年来,这位太子殿下对她的好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她不是分辨不出来。就算如今与他父亲势不两立,也不该这样折辱于他。
殿下常年不涉朝堂事务,大约是根本不知道宣朔帝背地里做的那些事。就连当年沈斐隐被徐壑陷害入狱,他急急忙忙赶来相救时,都不知道幕后主使是那位霁月清风的丞相大人。
想到这里,沈斐隐立马唤人来前去查看,等人回来后急急问道:“他怎么样了?”
匆匆回来的侍女身上落了朦朦的雨珠,已然冷的有些发抖了:“回陛下,那前朝太子已经……已经昏迷许久了。”
“怎么回事?”沈斐隐没来由的心烦,一掌拍在桌上,话语间带了责怪之意:“昏了为什么没人来报!”
“陛下饶命!”侍女瑟瑟发抖,一扑跪在地上:“兵士大人出来时带了陛下谕旨,要前朝太子跪到死,奴婢们实在是不敢多事啊!”
“罢了罢了,不关你们的事。”沈斐隐头痛地瞧了瞧桌子。她忘了自己已经是一国之君,即便是说气话,也会被人当作圣旨来一丝不苟地执行。
她急猛猛从皇座上站起来,正欲亲自前去查看,却忽得在门口顿住了脚步,又折返回来,重新坐回了座椅上,对着伏地不起的侍女淡淡道:“把他扶回易安宫去,派宫中最好的御医去治疗。”
她不想面对席引昼。
对于造反这件事,她问心无愧,但那毕竟是席引昼的生身父亲,虽非自己亲手所杀,但毕竟是因自己而死。
麻烦。
这边安顿好昏迷过去的席引昼后,沈斐隐那边又开始想着今后的安排。
她当时攻入皇城是被逼反的,并没有坐拥天下的准备。可既然打都打下来了,老皇帝人也死了,她就算是对天下百姓负责,也得好好管理这个江山。
即便想要退位让贤,也得先清理掉那些随时可能爆发的隐患。
比如——
“算了。”良久,沈斐隐空洞地阖上了眼,以手抵额,轻声道:“你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