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眶蓦得泛了酸涩,忙起了身来,蹑手蹑脚走到沈驰景身前,拉起她的手,带她走了出去。
沈驰景顺从地被他牵着,两人一起走了几十米,确定不会打扰到赵惟扬睡觉了才停下来。
“阿景,你……”即便到了目的地,席引昼也没放开手。他拉过沈驰景的右手,轻轻按揉了几下,边揉边问道:“检查完熬药情况了?”
不知为什么,今晚的沈驰景也出奇的乖巧。她任席引昼牵着自己的手没动,乖乖地立在原地讲了起来:“嗯,看完了。那方子设计的讨巧,不费事,花一晚上便能熬好第一批的用量。只是到底要不要用这方子,还得看士兵们自己的意愿。毕竟,任鬼面花的毒素发展下去最多只会全身瘫痪,但服了药方子是会带来性命之忧的。”
若半年之内都没有鬼面花可用,服用者便会彻底瘫痪。但如果能在半年内得到这劳什子花,那些瘫痪的士兵就都还有救。
是人就会有侥幸心理。以生命作赌去解毒,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的。
启军营中有四分之一的人中了鬼面花毒。但因为军队中人大多身体素质良好,现今中毒的人中也只有五分之一左右的人发了病。可这仗不知何时能结束,一旦拖了下去,中毒的人最终都是会发病的。
若真是如此,那便一下少了四分之一的战力。彼时前有狼后有虎,危局可见一般。
但若是服下解药,便能治好鬼面花之毒。行军时整日里有事可做,士兵的抑郁情绪或许还能被抑制,起码在拼杀时不会影响到战力。可整个治疗过程要整整两年,谁又能保证自己每次产生自杀倾向时身边都有人在场呢?
面对如此困局,饶是果断如沈驰景也陷入了两难:
究竟是逼着士兵们都服下解药,以最大程度上确保战争的胜利,还是给他们权力,让他们选择自己的生死?
“先不要太着急。”席引昼看出了她的为难:“发现鬼面花被调换的那一日起,我便传书给了周围的郡县请求援助,现下陆陆续续也来了些人,再加上原有的兵力,即使是颉国统领在此时趁虚而入了,也不一定能讨得到好。”
“是活着永远受到受到鬼面花的驱使,还是用性命与它拼个你死我活,终究得听听他们自己的意愿。”皎白清透的月光下,席引昼的面色愈发柔和。他低下头来,捧着沈驰景苍白了几分的脸,声音温和而坚定:“阿景,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所有那些从背后射来的暗箭、那些埋伏在暗处的渣滓,和一切见不得光的下作手段……”
“都不用你操心。”
这江山太重,她得很努力才能扛得动
看着面前这个人坚定的眼神,糟心了大半夜的沈驰景突然觉得无比心安。
上一世只有她自己在前面冲锋陷阵,替所有人抗下了风雨飘摇的前线,却没有一个人会像席引昼这样,给她一个备靠后方的保证。
所以她那样拼死拼活,不仅是因为骨子里的韧劲,更是因为她必须得这么做——
这江山太重,她得很努力才能扛得动。
“我们一起。”
灯烛掩映,被风吹成破碎的形状。眉深眼浓的男子温和如初,嘴唇一动便替她揽下了半箩筐麻烦。
沈驰景不自觉地倚了过去。
等她反应过来时,身体已经诚实地靠在了席引昼怀里,贪恋着爱人的温暖,久久不愿离开。
不知为什么,在看到爱人的一瞬间,席引昼脑中便回想起了赵惟扬曾说过的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