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寒醒来的时候就觉察到不对。
冷风呼啸而过,视线可见度变得极低,耳边火车行驶而过的轰鸣声由近极远地传来,寒气铺面而来像是刀子似的滑过脸上,天暗沉地宛如泼墨。
愣了一下,他低头查看,冰冷土块上的爪子已被冻得失去知觉,他抬起了手......爪子一看,爪心的猫沾了泥土色,原本的梅花垫也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灰扑扑、脏兮兮,要不是他家养了三只猫也不会一眼就认出来这是猫爪。
席寒沉默了几秒,定定的,僵硬成了一座石像。
冷风刮过,瑟瑟发抖,身上的皮毛没有多大用处,他只觉得冷,彻骨得冷。
路灯也是昏暗的,薄黄色照在土地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出走。
这个时候才发现猫的视角是怎样的,路边竖起的电线杆仿佛高耸入云,火车驶来时地面都在震动,他压低身子用爪子扣住地面才保持平衡,耳朵向后转去阻止声音火车传来,可没多大用,轰隆隆的像是雷霆乍响,胸腔都似乎被震得抖起来。
过了一会儿,火车驶远了,出现耳鸣和心跳加快,席寒没忍住吐了起来。
等吐完之后才好受了一点,他看着地上的东西,下意识地用爪子刨了两下想遮住。
等肉垫触到地面泥土上时才回神过来,又一次浑身僵硬,前爪搭在土地上刨也不是不刨也不是。
似乎收到了猫的习性影响,总想埋起来......
不行,他又不是猫,一定要克服。
席寒这样想着,慢慢迈着步子离开。
昏暗路灯下一只纯白鸳鸯眼的猫慢慢地走远,步伐局促歪歪扭扭仿若幼猫下地,随时都能倒下。
过了一会儿,一道白影飞奔回来前爪刨地动作快得能看到残影,急速掩埋着什么,长达七八秒之后转身离开,这回不疾不徐优雅了起来。
席寒沿着路走,前面有着路灯,他总觉得在这里会遇见什么。
越过一个又一个的路灯,夜间的气温明显地降下,爪子踩到地上已经痛了起来,他的体温也变低了,急速地想要藏在能遮蔽严寒的洞穴之中。
席寒慢慢地蹲下恢复一点体力,前爪失去知觉,尾巴把自己圈起来。
尾巴还挺长的,上面好多毛,看起来就很暖和,从身后绕过来圈起来时还有剩余。
他盯着看了一会,缓缓、缓缓地把尾巴垫到爪子下。
暖和多了......
殷言声一个人向前走,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知道天已经越来越暗了。
远处有零星的灯火,自黑暗中衍了出来,如同一个个小小的亮光,周围的路已经不认识,薄黄穿透黑暗只几米,渐渐地又被吞噬,他没想过停下来,他要去找他的猫。
他的猫是那么的乖,就算跑出去了也会再回来,他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摸了一把,纯白的毛干净柔软。
长长的一条路一个向东一个向西,灯影之下是两个影子,各自走向对方。
殷言声只看到前面有个小小的白影,眼睛在夜晚很亮,发着光一样,他惊喜开口:“小白。”
席寒一顿,就看到一个小孩向他飞奔过来,他下意识地退后,身上毛全部炸起,压低身子警惕着,随时打算跑。
他现在是只猫,万一被小孩抓到了怎么办。
殷言声慢慢地顿住,他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挪,抿唇道:“小白,你过来。”
隔着十米远的距离,席寒看不清脸,哪怕是儿童对猫来说也足够的大。
他慢慢地后退,眼睛看向路边,心里计划着从这条路跑多快能不被抓到。
殷言声只看到他的猫对他毫不亲近,他往前走一步猫后退三步,接着就要跑,他着急去追,那猫一瞬间转头走,之间的距离越来愈大。
他已经走了太久了,又饿又冷,根本跑不过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找了一晚上的猫离他原来越远。
席寒看到身后追了他几十米的小孩终于不追了,他慢慢地松了一口气,要是被抓住带到家里他到哪里去找他的小朋友呢。
就只是睡了一觉,哪里知道变成了猫,也不知道会不会吓到殷言声。
一道哭声传来,低低的压抑到了极致,像是所有的委屈宣泄出来,在这夜色之中哭泣,眼睁睁的看着心爱的猫消失,绝望而又无力。
席寒诧异回头,就看到路灯之下一个身影蜷缩在一起,把头埋在膝盖上哭泣,影子被拖到地上拉的很长,这场景.......有点熟悉。
他缓缓地向前走,距离越来越近,五米的时候停下,要是对方捉他他也能迅速跑掉,在相对安全的距离里默了默,发出一声叫声。
灯光之下露出了一张脸,面容上满是泪水,眼皮上是触目惊心的红,他留着眼泪向他走近,突然又停下,只含泪开口:“小白。”
那些眼泪一点点地砸到地上,被泪水浇透的脸颊白净,眼眸黑白分明,鼻梁上已能看到日后的高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