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内”这个词老村长不陌生。
老村长以前爱听戏,但没那个条件。现在条件允许,下地放羊都不忘拎着他的小收音机。关于“衙内”的戏文可没少听。
老村长惊问:“你那个师弟这么厉害?”
“打比方。跟最上面的比,肯定比不了。”张跃民道。
老村长放心了:“她要是发疯不放人怎么办?”
张跃民心说,那就别怪他编成故事,帝都大报小报人手一份。
“她不敢!”张跃民故意沉吟片刻,“她这么不长脑子,肯定干过不少蠢事。这样反倒好办。副市长很多,市长之位只有一个。”
爱听曲儿的老村长瞬间想到一个词——借刀杀人。
老村长还有一点担忧:“会不会连累你那个师弟?”
“不会!”张跃民手中那些人脉就能把那个副市长查个底朝天。只是他一动,肯定瞒不住。让赵新宇以挑人的名义去公安大学再合适不过。
老村长瞧他说的笃定,反而摸不准,“跃民,你跟那个赵家关系咋样?”
“他爸妈老想认我当干儿子。放心了吧?”张跃民问。
老村长当真放心了。
俩孩子跟村里一群孩子玩儿,张跃民估摸着他们能玩一天。厨房里老村长的儿子、儿媳妇以及老村长的老伴儿在准备中午的饭菜,也不需要张跃民帮忙。
张跃民就问他爷爷要不要回家看看。
老家的房子是老两口花钱盖的。张爷爷和张奶奶搬去市里,罗兰香也没敢动他和张跃民以前的房子。
张爷爷八十整了,张奶奶比他大好几岁,村里像他们这么大年龄的人,哪怕比他们小的,比如老村长,都给自己准备好棺材。
张奶奶和张爷爷此次回家,主要目的为自己准备后事。
这一点对年轻人而言可能不可思议。在农村很稀松平常。小孩子玩闹,会炫耀爸妈买的衣服零食之类的。老头老太太唠嗑,会炫耀自己的棺材。
早年老村长说他活够本了,就跟张爷爷炫耀过他棺材都准备好了。
梁好运实乃理解。
张跃民打小在这种环境中长大很能理解。以前还就此事跟他爷爷奶奶聊过,是选择土葬,还是喜欢梁好运她奶奶的那种小房子。
张爷爷这人喜欢棺材。再说了,他棺材木都准备好了,不打棺材不就浪费了吗。
话又说回来,老两口每年回来一次,张跃华和张悦芳又经常回来,他们那几间屋子虽然没人住,里面并不脏。只是天天关着门有些阴森森的。
张跃民把门窗全打开。
太阳照射进来,片刻,室内温暖了。
张跃民的大伯磨磨蹭蹭过来,心虚又带有几分木讷地喊:“爹,娘。”
张爷爷很不客气地说:“还知道我是你老子?”
自打老两口搬去市里,张跃华和张悦芳这俩上班的都知道时不时去一趟。罗兰香两口子在家就看着几亩地,农闲的时候闲的心慌都从未去过。
张爷爷早年对儿子还有几分期待。因为夭折了好几个孩子,就活下来这一个。自打张跃民有了娃儿,老两口有了精神寄托,想儿子的次数越来越少。尤其这一年,张爷爷整天早出晚归,忙得跟片儿警似的,要不是还知道自己姓张,都忘了他还有个儿子。
张跃民他大伯张文历来怕他爹。张爷爷这么挤兑他也不敢反驳。张爷爷瞧着儿子这怂包样儿就烦,“有事?”
“嗯……也,也没啥事。”张文弱弱地说。
张爷爷摆手:“没事就回你那边去。”
张文吭吭哧哧,犹犹豫豫问:“跃民放假了吧?”小学生中学生都放假了,张跃民肯定也放假了。张文这是明知故问,“能住几天?”
“没锅没灶,住几天吃啥?”张爷爷问。
张文又不敢回,去我们那边吃。
张爷爷瞧着他窝窝囊囊的样儿又忍不住摆手让他滚蛋。
“奶奶身体不好,大伯,先回吧。”张跃民开口说。
张文不禁朝他娘看去。
感情是处出来的。老两口离家十年,整天跟张跃民在一块,老两口自然跟他亲。张文孝顺点尚可,偏偏他怕老婆,都不敢偷偷地过去。再是亲生儿子,张奶奶对这个儿子的感情也淡了。
张奶奶的表情无悲无喜,张文得了个没趣,又磨磨蹭蹭回隔壁。
张爷爷忍不住啧一声。
“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张跃民笑着缓和气氛。
张爷爷:“居然是我儿子。”
“虎父犬子,正常。”五里坡就有做棺材的木匠,张跃民:“我找大伯弄个板车,把你们的棺材木送过去?”
老两口的棺材木就在这边厢房里面,虽然有很多年了,因为木头好,张爷爷精挑细选的,所以木板都好好的。
张爷爷:“让他帮你弄。”
这个“他”自然是指他儿子。
张跃民喊他大伯把木板运过去,又把厢房收拾收拾,差不多一点了。张跃民提醒两位老人:“该吃饭了。”
张爷爷毫不留恋地关上门窗。张跃民扶着张奶奶去老村长家。其实也不远,在他们家斜后方。
起初张跃民在老村长家,大概知道他是老师,村里的孩子怕他,不敢往车上蹦跶。只有几个跟大小子和二丫头差不多大,不懂事的小孩敢爬车。
张跃民和老两口一走,一群孩子都上去。有的孩子家吃饭了,端着碗往车上去。然而张跃民出现在屋角,闹腾腾的孩子瞬间老实下来,跟上了发条一样。
张跃民莫名想笑:“还没玩好?”
村里的孩子们赶忙下来。
二丫头伸出小手:“爸爸,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