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修凯的卧室虽然看起来整洁干净,但空气中还是弥漫着灰尘的味道,程颂可把戚修凯往床上一扔,麻利的找了药弄了水,硬把药给灌下去之后自己除了一身汗,往床边一坐,微微侧着头看着沉沉睡去的戚修凯。可能也是因为生病,戚修凯的面庞比程颂可记忆中的要消瘦了不少,平躺着露出的下颌线也棱角分明,手腕上的骨节也仿佛只是被皮肤紧紧包裹着,一丝肉感都没有。程颂可的目光在他身上上下的浏览了一番,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起身悄然的走出房门。
戚修凯卧室的房门被程颂可虚掩着,只留下一道狭窄的缝隙够暖黄色的灯光穿过,程颂可背对着门,几束光芒从他的肩头打过来在地板上投射出几道亮光,程颂可把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手指在通讯录上划了几下,大拇指停在了厉讽骋的名字上,左右犹豫了一下,拨通了电话。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程颂可在听到厉讽骋的声音之后猛吸一口气,等厉讽骋例行的打招呼打完,迅速开口道:“厉总,有些事我想,还是需要和您说一下的。”其实照现在两个人的关系还说,程颂可说话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客气,突兀的语气好似让厉讽骋也有些震惊,含义不明的嗯?了一声。
程颂可接着说道:“我刚遇见了tg的骆总,和他聊了几句,很多话也是一时冲动就说出口了,如果方便的话,您替我给骆总说声抱歉吧,还有。”程颂可的话口顿了一下,他知道厉讽骋是聪明人,自己把话说到这里,厉讽骋就明白自己已经知道了戚修凯的事情:“戚修凯是做错了很多事,但是还是希望厉总看在你们两个,看在你们曾经也算是朋友的份上,不要逼得太紧了。”
程颂可的话虽然说完了,但胸腔里的那口气却始终没有放下,整颗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把秒当做小时般的等待着厉讽骋的回答。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听筒那边传来了一丝细碎的声音,紧接着是厉讽骋的声音,这会儿的声音不再像刚刚一样平缓,反而多了些冷淡:“如果你问过骆祺祉了,那么我可以说的很清楚,骆祺祉会告诉你的话,和我打算和你说的,一模一样。”
正常的商业行为,程颂可在心里无奈的默念一句,转过身从门缝往里望去,似乎是吃的药开始起了作用,床上的戚修凯翻了个身,似乎睡得很熟:“既然这样,那我多的就不再说了,我想和你说的,的确是和骆总说的差不多,打扰了。”
挂了厉讽骋的电话,程颂可也不再想些别的什么,重新回到戚修凯的房子,这次他没有坐下,而是站在戚修凯的床旁边,看着床上躺着睡过去,莫名流露出一点脆弱美感的病人。
“我说过吧,戚修凯,我说过的,让你别继续这样走下去了,你是在给自己挖坑,然后跳进去,你不听,现在好了。”说着,程颂可叹了口气,索性也不继续站着了,而是往床边的地板上一坐,后背靠着床,脖子向后倚在软和的床垫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其实是最没有资格评价戚修凯的人,他其实也是在走向自己亲手挖好的坟墓。
在当时那间酒吧里,在第一眼看到戚修凯之后,程颂可其实就已经在走向自己的坟墓了。他记得有一次,他背着单反去采风,回城的路上接到了厉讽骋打来的电话,说有事要来和他说,他站在路边等着,四周也没什么人,厉讽骋的车出现在公路尽头的时候戚修凯的信息就来了——计划已经完成了40。他心中奇妙的预感和复杂的触觉随着戚修凯的那几个字缓缓上升,然后落在了厉讽骋的车前面,也就是那天,他收到了来自厉讽骋的告白。
那天晚上吃饭也特别有意思,明明是他发消息告诉戚修凯他和厉讽骋现在在哪里,但当戚修凯出现的时候自己还必须要装出一副带着惊讶和害羞的样子,他明明看到了戚修凯眼神中的不怀好意和调笑,但还是要装作没看到。
他和厉讽骋在一起之后,戚修凯就很少出现在他们的生活里,很多时候程颂可都能感觉到,自己只需要早到个十分钟,就能碰到戚修凯,但没有一次成功过,这样过了几次,他才算是说服了自己相信,戚修凯是在可以的躲着自己。
对此,戚修凯的解释也很简单——多些时候和厉讽骋培养培养感情吧,计划快要差不多了。
这是一种极其矛盾和无法抗拒的负罪感,程颂可能够清楚的意识到自己正在伤害厉讽骋,但他无法抗拒计划的推进,他知道自己并非迷恋这种似乎掌握全局的感觉,他只不过是有一定程度的贪恋着戚修凯。
药效发挥作用之后,戚修凯的烧很快就褪了下去,后半夜程颂可又给他量了两次体温,听着他的呼吸逐渐平稳了之后才勉强眯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床上的戚修凯还沉睡着,程颂可极其困难的站起身,锤了锤有些发酸的腰背,推开房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