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果然没有人了,一盏微弱的灯烛放在案几上,而右侧卧间里,霍去病正安静沉睡。
时年在榻前地毡坐下,打量着他。睡着的霍去病像是卸下了全身防备,看上去更像一个普通少年了,但老实说,这样的他让时年很不适应。从第一次见面他就是天神般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谁能想到他居然也会这样人事不省地躺在病榻上呢?
想到他最终的结局,时年觉得心里像压了块石头,沉甸甸的。
甩甩头把这些念头赶出去,她拿出药。事到临头又开始紧张,万一霍去病吃了药没好怎么办?或者更糟,他对里面某种药物过敏,吃了直接死了,她要怎么解释?
本来还想跟聂城求助一下的,谁知她那个隔空连线的能力居然和她的提示功能一样时灵时不灵,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只好硬着头皮自己上了。
倒了一杯水,伸手捏住他两颊,正想把药喂到嘴里,手却忽然被攥住了。
“你这是……趁我病了,来给我下毒的吗?”
时年一惊。只见昏暗的烛光里,霍去病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时年惊道:“你醒了?你没事啦?!”
霍去病翻个白眼,时年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傻话,“因为你白天一直在昏迷,所以我以为……”
“我听到他们在说话,但睁不开眼,也懒得睁。”霍去病说。他好像没什么力气,这句话说完停了好一会儿,才自嘲一笑,“这回真是丢脸丢大了,阵前病倒、贻误战机,要是传回长安,传到那些憎恶我的文官腐儒耳中,记上几笔,我死了也不甘心。”
时年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小心道:“你知道你得了什么病了?”
霍去病没回答,但表情默认了。
伤寒,他在迷迷糊糊中听到军医的话时,也仿佛有惊雷在耳边炸响。虽然自幼体弱,长辈一度担心他活不长,但自从他随舅父入军营打熬筋骨,情况就好了许多。再加上他天赋过人,骑射武艺都是军中最好的,向来自负天下万事无不在掌控。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和这两个字扯到一起。
万事都在掌控吗?原来这世上,还有事是他无法决定的。
霍去病忽然啧了一声,像是很失望,“我本来以为我会死在战场上,而不是如匹夫,死于病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