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温柔地笑着说:“满满吃吧,这个很好吃,特别酥——”
满满:“阿姨,我吃饱了,口渴了,想喝水。”
陈璐脸上便挂不住了,怎么这两个孩子这么不给面子?
顾跃华正好过来,他提着几幅年画到处贴,现在看到这场景,忍不住哈哈大笑:“你就认了吧,你这个人天生没小孩子缘,小孩儿不喜欢你。”
陈璐便有些恼了,她也不是那有耐性的人,谁没事哄着两个臭小孩?要不是考虑到任竞年,她搭理都不带搭理这两个小屁孩的!
顾舜华从旁看着,却是觉得欣慰。
她的儿子和女儿都对陈璐没任何亲近感,抢她孩子,别想了!
她愉快地倒了水给两个孩子,心情大好的她,语气却是淡淡的:“今天带着孩子过去街上,吃饱了。”
陈璐一听,眼睛便觑向旁边顾舜华那网兜盒子的,真是不少。
她语气中便有了些嘲讽的意思:“姐,你现在去了玉花台,可真是和当初不一样了,想你刚来北京那会儿,跟逃难的一样,现在还真是了不起了!”
顾舜华笑了:“是啊,刚来确实是像逃难的一样,可这不是一直在使劲过日子吗,现在户口落下了,盖房子的地儿有了,蜂窝煤有了,砖有了,木头也很快运来,工作这不是也到手了,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这一步步的,真是什么都不缺了!”
她当然故意这么说的,她现在觉得陈璐很不对劲,想试探下她的反应。
谁知道陈璐一听这话,那脸色就一下子难看了,过半响竟然一声都没坑出来。
顾舜华看着,更觉得有意思了,这么不盼着自己好?行啊,我日子越过越好,活该气死你!
当下干脆又说:“这人呢,怎么才能活得有滋有味,关键是看走上坡路还是下坡路,有些人虽然不大富裕,但日子越过越好了,比自己之前好,那当然有盼头,有些人就不一样了,今天看着间壁儿好了,明天看着对门儿好了,就自己,越过越倒退,那你说,看着别人好,她自己心里能舒坦?怕不是得气死了!”
陈璐过了这半天,总算是缓过劲儿来了,她斜眼盯着顾舜华:“姐,你这是说谁呢?”
顾舜华诧异:“陈璐怎么了,这么凶?我也没说你啊,你别吓到孩子,孩子小呢——”
说话间,顾跃华已经过来了,一手抱起一个举高高:“我姐说得也是,孩子小,你一瞪眼就跟个瞎眼驴,这不是故意吓唬孩子吗?”
瞎眼驴?
陈璐受不了了,大过年的这姐弟俩在这里给她玩蝎了虎子:“这是过年呢,你们——”
正着急,就见陈翠月来了,她一下子得了靠山,扑过去,拉着陈翠月的手,眼泪都往下掉:“姑妈!”
还没说完,她噘着嘴掉眼泪。
她不说,就等着陈翠月问。
果然,陈翠月一看她哭了,便皱眉:“这怎么了,大过年的在这里抹眼泪,像个什么样?”
陈璐这才说:“过年了,我这不是想着两孩子饿得五积子六瘦的,就买了一斤牛舌饼过来给孩子吃,孩子不吃,我也没法儿,可跃华还那么说我!姑,我知道现在姑父和舜华姐都去了玉华台,家里光景和以前不一样了,我那牛舌饼,大家伙也看不到眼里了,可好歹过年,我过来,也不能那么说我啊!”
陈翠月:“跃华说你什么了?”
陈璐咬唇,含泪看了一眼陈翠月:“他说我瞎眼驴。”
陈翠月一听,便笑了:“说你是瞎眼驴你就是瞎眼驴了,你甭搭理他,他成天介没个正形儿,我要和他置气,还不得气死!”
陈璐撅嘴,拉着陈翠月的手撒娇:“姑姑,他说这话可是故意的,他就是想——”
陈翠月却不太想听,叹道:“我说陈璐啊,你也老大不小了,别整天为了这点鸡毛蒜皮的事生气着恼的,像什么样,大过节的,这也不吉利啊!”
陈璐看陈翠月说话有点不客气,也有些意外,想着这和陈翠月的设定不一样啊,不过她很快想到,陈翠月是老派人,有一堆的老理儿和老讲究,这也没法儿,现在过年,她讲究,那遇到什么事还真得注意着,可不能让她炸了庙。
不过,她可不是白白受气的人——
陈璐便扫了一眼旁边的那些盒子网兜,里面满满当当都是年货,买下来估计花费不少,她家置办的年货可没这么齐全。
说起来丢人,她也不是那种馋货,更不是没见识的,可是肚子里缺油水确实难熬,人如果肚子里空落落了,自然就变着法儿在上面动脑筋,于是她还是试探着开口道:“姑,你这里有什么过年的东西吗,我爸让我带点回去。”
这话说起来,其实很稀松平常,就是随口一说,要是以前,陈翠月赶紧就给她包上拎着了,甚至都不用她开口,什么事都给她整落听了。
所以陈璐说这个的时候,丝毫没觉得不对,一直都是这样的啊!
然而——
陈翠月却觉得不对了。
她听到这个,有些茫然,也有些疑惑:“带点回去?你要把这些东西带点回去?”
她太不能明白了,就算是亲戚,就算是娘家,可以说帮衬着,但你怎么开口开得那么坦荡荡,倒好像我欠你的。
陈璐一怔,有些无法理解地望着陈翠月,这……有什么不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