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哪,你怎么知道它会发展出怎么样的际遇,自己怎么会恰好买到严崇礼的书,又给任竞年看了。
现在好了,因为这个,两个男人都要成知己了。
逛了一会后,严崇礼看两个孩子好像对画画有兴趣,还提出说回头可以教孩子画画,两个孩子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到了中午时候,到底是去了对面那家朝鲜冷面的餐厅,里面人不少,都是北京图书馆看书的年轻人,大家排队找到一个座位,吃了冷面,任竞年付的账。
回来的路上,任竞年突然道:“我觉得严教授好像很欣赏你。”
顾舜华听着,脑子里都“嗡”的一声:“少胡说八道,严教授是那中人吗?”
任竞年:“我也是说说感觉,也没说别的……严教授是饱学之士,知识分子人品正直,没得说,当然没别的意思,就是欣赏。”
顾舜华这才放心,心想这件事就这样了,可算是过去了。
周一上班,顾舜华便把自己修改并誊抄过的稿子给了牛得水,牛得水其实也不识几个字,就让顾舜华念了一遍。
念完了后,牛得水拍案叫绝:“行,咱就把这篇稿子给送上去,这绝对得获奖,写得太好了,我这一听,口水都流下来了,恨不得赶紧尝尝咱老北京的清酱肉!”
一时自然问起来:“舜华,你那清酱肉,什么时候能好啊?做好了给叔也尝尝,叔听了你的文章,这都要馋死了!”
顾舜华笑了:“按照最短的时候,得三个月呢,我二月初放进去的,怎么也得到五月了。”
这么说的时候,她也有些担心,毕竟季节不对,怕清酱肉不好,但想想自己爸爸以前的经验,又觉得应该没问题。
牛得水:“那就是下个月了,那你赶紧的,我估摸着咱们饮食公司的杂志,也差不多是下个月办出来,到时候说是要开一个大会,进行评奖分享,到时候你的清酱肉如果出来,不是正好赶上这一波?”
其实牛得水说这个,也是为顾舜华考虑,那是她自己做出来的,几百块钱进去,要是万一没个水漂,那不是赔一个底儿掉?
趁机在饮食公司眼跟前露露脸,领导一高兴,说不定拍案直接买下来,到时候顾舜华就不用愁了,就能赚钱了。
顾舜华倒是没盼着饮食公司能有什么动静,不过报纸出来,她的清酱肉借着那个风头卖卖倒不是问题了。
周三的时候,她过去雷家做饭,雷永泉并不在家,反倒是雷老爷子在。
当下就闲聊了几句,她说起来自己最近写文章的事,又提了跑去图书馆借书看,想着多增长些见识。
雷老爷子一听就赞同:“还是得多看书,书里学问大着呢!”
当下他起身,带着顾舜华过去旁边的书房,那里面倒是有不少藏书:“你看看喜欢哪本,拿去看吧。”
顾舜华看了一番,之后惊奇地发现,雷老爷子这里竟然有那本梁先生的《雅舍谈吃》,当下也是惊喜不已:“这个我正需要呢!”
雷老爷子呵呵笑起来:“这本啊,还是以前永泉他爸买的,我都没翻过,你喜欢就拿着吧,这个送给你了。”
顾舜华自然不肯,想着自己看看回头就送过来了。
毕竟经过了那十年,书实在是很珍贵,千金难买,她当然不好意思直接要。
这么说着话,恰好雷永泉妈妈过来,笑了下,道:“也是不巧,今天永泉不在,滑冰去了。”
只是那么一句而已,不过顾舜华却品出了一些滋味,要笑不笑的那中讽刺的,当下脸上也淡淡的。
一直到离开的时候,雷永泉妈妈拉着顾舜华的手,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舜华,刚才阿姨那样说话,不是冲着你,你别往心里去。”
顾舜华:“阿姨,没事,我知道您不是针对我。”
雷永泉妈妈这才放心,之后却冷笑一声:“舜华,你猜永泉和谁一起滑冰去了?”
顾舜华顿时明白了,这火气是冲着冯书园来的?
雷永泉妈妈:“比我儿子大好几岁,是个二婚,还带着一个孩子,怎么有脸,我也就是以前太能忍了,才让这个贱人跐着鼻子上脸!她可真够放浪的,当我死了吗?”
再有修养的女人,提起勾搭儿子的女人,总是没什么好话的。
顾舜华又能说什么,只好安慰雷永泉妈妈一番。
心里却在想,这都一起滑冰了,回头不知道自己哥是什么态度,是不是可以死心了?
可惜下午五点还得上班,也没法回家,只能暂且按住心情,终于到了下班,她迫不及待地回家,想着这个事她可得告诉自己哥哥,看看哥哥那表情,一定精彩。
谁知回到家,就见自己哥哥正在胡同外面的老槐树底下站着,仰脸望着天,面无表情。
她纳闷,走过去:“哥,你怎么在这傻站着?”
顾振华看到自己妹妹,木然地转过头。
顾舜华意识到了:“哥,是出什么事了吗?”
顾振华:“舜华,我今天去找她,她突然和我说,以后不想再看到我了。”
顾舜华眨眨眼,心想那不是很好吗?
顾振华:“她说看到我就想起来过去一些痛苦的事情,她说想彻底告别过去,重新开始。”
顾舜华:“那你不用弥补她了?”
顾振华:“她说自己需要冷静冷静,好好考虑,等考虑清楚了,心情平复了,再做决定。”
顾舜华一听这个,心里一句你大爷的就快出来了。
这不是吊着吗,继续吊着,不说死了,给自己留一个后路。
她心里冷笑,面上却是没什么表情:“哥,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顾振华:“舜华,我以为自己能弥补,现在看来我做不到。其实这些年,我也想过忘记,但良心在这里,我就没法忘,不管怎么说,如果不是我——”
说到这里,他有些艰难地抿了抿唇:“有时候我恨不得把我这条命给她好了,至少把债还清了!”
顾舜华:“她可真行。”
心里却在想,至于么,不就是一巴掌吗,一巴掌还得要命来还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挖她家祖坟了!一个什么狗屁的冯书园,就把这么一大老爷们玩弄在股掌之间!
顾振华:“其实我今天看到了,她和你那位朋友一起去溜冰。”
顾舜华倒是没想到:“啊?”
顾振华:“你那个朋友出身好,人也不错,就是不知道能成不,如果真能成,那也挺好的。”
这转折可真出乎意料,顾舜华忙道:“那哥哥你是不是也可以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了?”
顾振华沉默了一会,道:“那天我过去百子湾,看到了她,一个人住在那么荒僻的地方,周围也没几个认识的人,她提着一个网兜买菜,只买了一根葱。”
顾舜华:“嫂子日子过得不容易,其实我多想帮衬帮衬她,但她也有自尊的,现在非亲非故的,她不愿意欠人情。”
顾振华:“舜华,你上次说有个男同志追求你嫂子,什么样的啊?”
顾舜华挑了挑眉,这就是她随口胡诌的,没想到两个人见了面都没说破这件事,也怪不得他们一起生活了七八年,最后还是这样。
两个闷葫芦。
顾舜华便道:“这个我也不知道啊,你想问就自己问问去,我哪能天天操心这个,她现在又不是我嫂子了。”
顾振华沉默了好一会,终于咬牙道:“我明天过去一趟。”
第二天顾振华好像班都没上,直接奔百子湾去了,看来倒是挺积极的,不过就她感觉的,嫂子现在自己日子倒是过得舒坦,回炉的烧饼不香,人家还未必吃这回头草呢!
顾舜华这边收拾了孩子,王新瑞却过来了,她最近和她相亲对象谈得不错,差不多要结婚了,这是打算给顾舜华下帖子,又说到时候还得请顾舜华和常慧给她帮衬着。
她陪着她一起送孩子,一边送一边说话。
“我今天去看常慧了,常慧最近相亲又泡汤了,你猜怎么着?本来她谈了一个,对方条件人品都过得去,她就和人家交了底,说起她以前在兵团已经和人过了日子的事,结果那男人当时的笑就不对味了,后来也就不来往了。”
所谓的“过了日子”,自然是说两个人当夫妻一块过,其实就是睡过的意思。
顾舜华听着蹙眉:“这事儿真不好办!当时常慧和雷永泉也是正经请咱们吃了酒,在咱们一伙儿人的见证下结婚的,谁知道回来后就变了天!”
其实说起来,前些年下乡知青很多都这样,怕结婚影响回来,所以大家办了婚礼,但是不登记,想着等回城登记,要按他们的说道,常慧雷永泉也是正经举办过简单婚礼的,那时候,自己和任竞年也差点不登记呢!
只是这边的人不懂当时的情况,倒是把人给看轻了。
王新瑞冷笑一声:“常慧是好人,她当然觉得这事不应该瞒着,该和人家先说清楚了,但依我看啊,那个男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嫌弃这个?至于吗?谁还能这辈子就跟一个男人,结婚离婚再嫁的女人多了,你嫌弃得过来吗?老封建一个!”
顾舜华:“一样米养百样人,这世上毕竟什么人都有,人家在意这个,咱不能因为这个就说人家不好,那是人家自由。但是我们找个对象,是要一起过日子的,不能接受,确实早点一拍两散更好。”
王新瑞:“你说得自然有理,但我就是气不过,凭什么!这事儿都怪雷永泉,当初在内蒙时候非倔着不领证,现在倒是好了,负不起这个责任!其实常慧嘴上不说,可她相亲两次都不顺利,根子上,她还是有些惦记雷永泉,说到底一起过了好几年,能那么容易忘记吗?本来就当夫妻过了,就这么被人家扔了,心里是什么滋味?想想就气不过呢!”
顾舜华听着这话,其实也是说不上来的滋味,雷永泉这人,要说对常慧也不是不上心,为了一个工作的事,雷永泉二话不说就去解决了。
王新瑞:“你还记得那天吗?就那天下雨,他家保姆来接他,可真是热乎啊,这滋润的,身边还带一大丫鬟,这不就是一大少爷吗?当时常慧那脸色就不对,回去后,她哭了一场,第二天我看到她,眼睛都是肿的。”
王新瑞那叫一个咬牙切齿。
顾舜华:“常慧要是真为这个哭一场,说明确实惦记着雷永泉,可就这么抻着也不是事啊,既然心没死透,那干嘛不找雷永泉说说!雷永泉其实对她也是惦记着,那天在我家,我看他那眼神,时不时往常慧身上扫。”
王新瑞:“那不是有个冯书园戳那里嘛,常慧也没个台阶,没台阶她自己去找雷永泉,怎么着都不合适吧?也只能冲着我们说说了。”
顾舜华:“冯书园的事,咱们倒是犯不着,她再蹦跶,也进不了雷家的门,依我看,便宜没沾到,只怕是惹一身骚,你看雷永泉真把她当回事嘛?不过是凑巧了一起玩玩,他那性子就这样,和他一起出去滑冰的多了,他能把谁放心上!”
要说真放心上的,也就是常慧了,可那不是闹成这样。
常慧在雷永泉妈妈跟前都讨不到便宜,至于她冯书园,她就是撅着屁股往里面挤,也进不去雷家的大门啊!
王新瑞:“可我就是看不过去,你瞧常慧心里还是惦记着他的,他呢,竟然和别人这么热乎去了!那个冯书园可真不是东西!”
顾舜华听着,便把自己哥哥的事也提了,王新瑞听得目瞪口呆:“姥姥的,姥姥的,咱能被人家这样欺负,也太坑人了!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她都不知道她姓什么了!雷永泉也真是八角掉到粪坑里,香臭不分!也就是仗着常慧没人戳份儿,要不然过了那么多年,你敢跑,还不费了你丫的一双招子!”
顾舜华:“可别,永泉那人,挨鞭子不挨棍子,吃软不吃硬,咱犯不着,依我看,别的也不用,就把常慧遇到的事和他提提,让他知道,常慧是女人,他是男人,大家不一样,他拍拍屁股走了,可常慧面对的是什么啊!那能一样吗,这不是过家家,他们这是正经结婚过日子了!”
王新瑞:“这倒是可以,不然常慧受的罪算什么,就这么平白受着?就算他们真不成,他也得知道,常慧因为过去的经历到底付出了什么代价,对常慧的人生又是什么影响!”
顾舜华点头:“回头我和他提一下常慧的事,他要是听了,有点良心,自己看着怎么办吧,能不能成的自己想办法,他要是无动于衷,那就当咱白说了,咱们也没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