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奶奶慈眉善目的,抱着一只猫,说起话来也是慢条斯理,但是说出来的这话,让顾舜华听到就想笑。
佟奶奶让顾舜华坐下:“对了,有个事,你得注意着。”
顾舜华:“佟奶奶,什么事啊?”
佟奶奶:“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我总遇到陈璐,这孩子见到我笑得还挺甜的,我琢磨我长得也不是一朵花啊,怎么她就笑这么甜,这也不像她啊!”
顾舜华一听陈璐就警惕起来了:“她说什么了?”
佟奶奶:“倒是没说什么要紧的,就给我扯闲篇了,我琢磨着,夜猫子没事不上门,总得有个由头吧?你最近不是弄清酱肉吗,那个东西做起来不容易,她可别是琢磨你的清酱肉呢?”
然而顾舜华却想到了另一出,她的目光扫向了地上,地上,佟奶奶的碗还搁墙边,上面还有一些残留的棒子面糊糊渣。
陈璐和自己一样,知道一些事情,所以会不会陈璐想提前打这只碗的主意?
所以她道:“佟奶奶,她如果冲着我来,也不该是在您这里磨叽,我琢磨着,该不会是看中了您的什么好玩意儿,这是冲着您来的。”
佟奶奶一听,乐了:“我能有什么好东西,她可真行,还惦记我这一把老骨头了!”
顾舜华见此,也就没多说。
那天顾振华从百子湾回来,闷不吭声的,也没提后续,顾舜华一看这个就知道不顺利。
也是活该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况且你那么不会说话,嫂子那里肯定认为你是高攀不了冯书园才回头找人家的,人家就活该乐颠颠地接受?当下也是懒得搭理这事。
不过顾振华对陈翠月的态度倒是好了很多,陈翠月去倒脏土,顾振华主动抢过来:“妈,你歇着,我来倒吧。”
陈翠月顿时受宠若惊,她有些诧异地看向顾舜华,完全不明白怎么回事。
趁着顾振华出去倒脏土,顾舜华把今天的事和陈翠月说了说。
陈翠月咬牙:“这个贱玩意儿,我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儿子可算是看清楚了!”
顾舜华:“哥肯定心里知道错怪你了,他应该也挺愧疚的。”
陈翠月:“哎呦,这都过去的事了,他只要别和那个贱人搞对象了,我怎么着都行。”
嘴里这么说,不过还是挺感动的,儿子总算能明白自己当初的苦了。
顾舜华其实觉得,当妈的你也得先端起来吧,就不能趁机教训教训儿子,不过她也知道,自己妈对大哥一向是捧着惯着,估计说不出什么重话,只能随他去了。
陈翠月:“这事也是多亏了你,舜华,要不是你使出这么一招,你哥那榆木疙瘩脑袋,能知道什么啊!”
正说着,顾振华回来了,他站在那里,搓了搓手,想说话,好像又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于是面面相觑,倒是有些尴尬。
他对陈翠月的不满,是为了冯书园,不过也不全是,早些年,陈翠月光顾着陈璐那里,他是看在眼里的,家里妹妹难免受委屈,他心里很有意见,偶尔也提,可提了也白搭。
也是因为这个,当初陈翠月和冯舒园的事,他理所当然地认为是陈翠月不好。
现在,时过境迁,好像一切都变了。
顾舜华见此,便道:“哥,你现在落下户口了,工作也暂时解决了,这下子咱们全家都放心了,回头你发了工资,给我们买点好的,一家子人吃个饭热闹热闹,就当你给咱妈赔礼道歉,行不?”
她知道,要哥哥说出这些话来,难,现在她说,就让哥哥出钱就行了。
果然,顾振华连忙点头:“行,行,应该的,应该的!”
他这么一说,陈翠月差点哭了。
顾振华便不知所措起来,忙道:“妈,也是我混账,不懂事,这些年,您受委屈了,您就别哭了。”
陈翠月:“罢了,罢了,过去的事,我也有很多不是,说起来,我对舜华心里还过意不去呢,以前让舜华受了许多委屈。”
说着,差点哭了。
顾舜华:“妈,这些事,我也不是太在意了,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可陈翠月还是过意不去,倒是说了不少,顾振华不太会说话,再说一码归一码,他也觉得自己妈当初做得不好,也就站那里没吭声。
反倒是顾舜华,劝了几句,这事才算完了。
其实一家人说开了,感觉好多了,顾舜华想起小时候,会觉得,心底深处,到底是有一块冰,往常是忽略的,但偶尔触碰到,还是会泛凉。
现在,那块冰好像有了一些温度,要融不融的。
她自己笑了笑,也就不再去想了。
到了周六,任竞年过来了,顾舜华迫不及待地给他说了这些事,任竞年听得皱眉:“那也得提防着,谁知道那个冯书园以后出什么花招!”
顾舜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任竞年看她这样,也是无奈,揉了揉她头发:“一天到晚耍了多少鬼机灵!”
顾舜华抬手,拍飞了他的手,却是道:“有一件,佟奶奶的事,你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当下顾舜华便给任竞年说了自己的疑惑:“我琢磨着,那只碗,肯定不是什么便宜东西,我觉得陈璐就是盯上奶奶的碗了,她想偷了那只碗拿去卖钱。可你说,奶奶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的,我要不要提个醒?”
这点上,顾舜华多少犹豫,从那本书中的线索看,佟奶奶开始根本没卖,搭理都不搭理,后来是迫于无奈,遇到什么要钱的事,她才终于卖了的,所以她极可能知道。
再说,她出身王府,自己带的东西,哪能不知道斤两?
但顾舜华又怕她万一不知道的,自己不该提醒提醒吗?
这种犹豫,说到底,佟奶奶再把她当亲人看,她也不是亲的,人家不提,她不好主动提那只碗。
然而,任竞年却想多了:“陈璐盯着那只碗?如果她盯着,她怎么知道那只碗不是普通碗,她认识佟奶奶这么多年,以前肯定见过那只碗在,怎么现在突然盯上了,是什么人告诉她的,又是什么让她想盯着那只碗的?”
顾舜华一听,倒是有些诧异,心想你这思路全给我弄歪了,我不是说这个啊。
不过她自己一想,也觉得有道理,陈璐早就知道那只碗的事,之前一直没动静,现在怎么突然这么急起来了,以至于佟奶奶都觉得不对劲了。
任竞年见顾舜华认同自己,继续道:“前几天我看报纸,看到一件事,说是有个小伙子从别人口中知道现在最挣钱的买卖就是搞文物古董,别人就怂恿他去偷秦始皇兵马俑的头,他还真去了,没偷出兵马俑头,却偷了一根手指头,就这,都能卖两千多。”
顾舜华:“嗯?”
任竞年:“后来这个小伙子在旅馆住店的时候被抓了,那个怂恿他的人自然也被抓,那个怂恿他的,其实就是和境外不法分子勾结,想偷了文物倒卖到境外去,现在我们国家要改革开放,一群境外不法分子趁虚而入,浑水摸鱼,这种事情,我们必须想办法杜绝。”
顾舜华多少明白他的意思了。
任竞年:“陈璐如果要偷,她总得有销路吗,是什么人指点她的,又是谁来收这只碗,只靠她自己,她哪来那见识?”
再结合陈璐有一口流利的英语,任竞年基本可以判定,这个陈璐不简单,应该就是特务无疑了。
顾舜华扬眉,沉默了一会,她其实想和他解释下自己认为的真相,但是——
他能信吗,他现在已经就“特务事件”形成了一条听起来很能让人信服的逻辑,自己说了,他估计只会给自己呼过来一本语录或者唯物主义理论。
所以顾舜华到底是没说:“我觉着吧,咱们真是想不了那么多,她是不是特务,至少目前没干什么,我们就防备着就行了。”
任竞年:“既然知道她是特务,总不能坐视不管,我打算就这个问题,再次向公安机关举报。”
顾舜华:“这?”
不知道胡乱举报会不会被批评?
任竞年:“明天我先去一趟公安局吧,正式举报,你们家附近的派出所不行,都是亲戚里道的,难免偏向着。”
顾舜华看他言语间凛然,实在是鬼神莫近坦然无畏,只好道:“好吧。”
顾舜华其实也就是随口这么敷衍下,她觉得这就是没影的事,可是谁想到,正义凛然敏锐能干抽丝剥茧推理侦查的任竞年同志,还真把特务的帽子就这么给陈家扣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