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
约莫是死了吧,我漂浮在空中,低下头就能看到自己大张着双眼的脸,脸上,身上,地上,全都是血迹。
而杀死我的那个人,正用手指捏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漂浮在半空中的我。
“真有趣。”他这么说着,伸手朝我抓了一把,意料之外的抓空了。
他看着从我身上穿透而过的手指,咦了一声,然后笑着问我:“什么啊,漂浮在这里的居然不是你的灵魂,你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我皱着眉头,逐渐无法理解这一切。
————
我叫做薄叶凉子,是薄叶家的小女儿。
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但是作为一个小贵族,在这个时代也生活得还不错。
只一件事,让这个本来幸福的家染上阴霾。
问题出在我的身上,我自小便生了重病,本来只是身体虚弱,渐渐发展到无法站立,甚至会陷入昏迷的境况,请过很多医师都无济于事,医师们无一例外地对我下了死亡判决书,判决我活不到来年开春,走投无路的父亲竟求到了安倍晴明大人座前。
晴明大人笑着说,我是个阴阳师,又不是医师,哪有治病救人的本事。
但他还是来看了我,他的眼睛是我见过最包容的一双眼睛,他温柔地看着我,说出来的话却毫不留情。
“早夭之相。”
我和晴明大人对视着,闻言移开了视线。
父亲与母亲承受不住,从房间离开,我听到他们的哭泣声渐渐大了起来,好像我已经死去了一样,我明明还坐在榻上。
这样的感觉也许是不好受的,但是我感知得并不分明,长年累月的病痛折磨使我的感知能力降到了谷底,开心的情绪似乎很长时间都没有了,悲伤也是,愤怒也是,孤独也是。
一直陪伴着我的情绪,是疲惫。
躯壳之于我,真是一种负累。有的时候闭上眼,在半梦半醒之间,我感觉我好像在慢慢地飞起来,轻盈的,自由的,无拘无束的。不会累,也不会痛。
可是当我上升到一个高度时,我的身体就会拉住我,把我拽下来,拽回病痛折磨里。
母亲大人曾经说过,人死之后会成佛,之后就会转世。
“凉子如果转世了,一定是个健康又漂亮的孩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是母亲对不起你,没能给你一具健康的身体。”母亲说着说着就开始哭泣。
我那时只是沉默地看着母亲,心里倒是升起了另一种期望。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我死后不会成佛。
我想要变成风,或者变成河流,什么都好,我想要变成这些,无知无觉又无忧无虑的存在。
打断我思路的是一只放在我头上的手,现在房间里只剩下晴明大人和我,父亲母亲因为我快要死了而难过,他们避开了我,哭着念叨以后没有我了该怎么办,太悲伤了。
可是明明我就在这里,他们却因为想念我而躲开。
晴明大人轻轻摸着我的头,他看起来好温柔。
真奇怪,明明只是第一次见面,他为什么会对我露出这样温柔又怜悯的神态来呢?我们只是陌生人不是吗?
“对陌生人施以怜悯,与喜爱一片云,疼惜一朵花没什么两样。”一个声音自晴明大人背后传来。
“叶王大人,跟踪别人可不是美德。”晴明大人没有回头,只是掏出扇子遮住了自己下半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