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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膀下很快汇积了一滩黄水,泛着腥臊味溜进崩裂的地砖。

裴淮的手指抠进泥里,抠的血肉模糊,身子一动,那两个官兵从墙根的刑具中各抽出两柄钝刀,从裴淮的腿骨到脚踝,密密匝匝乱砍一通,碎骨扎的皮肉翻烂,这一刻,裴淮的忍耐到达了临界点。

他累了,撑不下去了。

不断压迫进入喉咙鼻孔的水,让裴淮几近窒息。

哗啦一阵水声,他从水底站起,肺腑如同被人用刀子割过,疼的如此真实。

他抓起架子上的衣裳,披在肩膀,推开楹窗,漫天飞雪滚进领口袖孔。

原来,你也回来了。

京城变动那夜,父亲将裴淮和大哥送上船去,转头以一人之力抗衡源源不断的追兵,水流湍急,船很快与江岸隔开距离。

重重雾障下,他看见父亲被乱剑砍死,母亲悲痛欲绝,拔剑自刎。

生死关头,他却为了个女人跳进江里,发了疯地游回去,摸黑杀回侯府,妄想救她出去。

他自以为的情深,换来的不是报答,不是感激,而是她伙同她兄长,特意为裴淮设下的天罗地网。

直到那一刻,裴淮才如梦初醒,原来从进侯府开始,宋家就编了一张网子,一张为了向晋王投诚的充满虚假欺骗的网子。

朔风吹鼓着衣裳,衬出精瘦颀长的身形。

裴淮的眼底浓黑如墨,没人知道,在他看见宋月宁的第一眼,是怎样的克制,才没有一把掐死她。

月宁陷进梦里,像是溺死的人,胡乱拍打着想要跃出水面,可总有一只手从背后拖着她,把她拖向更深的水底。

“是来看我死没死么?”粗粝的声音如破烂风箱,裴淮抬起浸着血水的睫毛,幽冷诡异的眸子如深渊鬼魅,“眼下我连条狗都不如,你哭哭戚戚,又想骗我什么。”

她跪伏在裴淮脚边,豆大的泪珠掉在他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