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裴景抓着他的手,时而哭时而笑,末了与裴淮凝重的叹道:“二郎,我也想重新来过啊。
我这辈子,人不人鬼不鬼的,从云端跌到泥潭深处,所有人都等着看我笑话,我知道不该恨你,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啊。
你痛一分,我心里便好过一分,当这条路走到黑的时候,我早就不想回头了。
二郎,二郎,你要相信,我曾是个兄长,也曾真心对待过你的啊!”
六月的天,晨起时是晴的,晌午忽然上了云彩,没多时便下起豆大的雨点。
噼啪砸在脸上。
裴淮牵着阿念的手,看那马车逐渐驶离巷口,视线迷蒙,雨雾缠绵,他不肯闭眼,仿佛这一刻是人生最末的尽头。
阿念拽了拽他的衣袖,仰头小声道:“父亲,咱们回家吧。”
马车拐了弯,再听不见一丝响声。
裴淮合上眼,神经疼的仿佛被拉到极致,即将崩断。
阿念看他这个样子,忽然想起曾经有一晚。
半夜时分,父亲走到月宁床前,伸手点了她的穴道,阿念不敢出声,瞪大眼睛缩在被子里,看他缓缓跪下身去。
那是他第一回 看到父亲哭的那般悲怆,他握着月宁的手,泪水决堤一般涌下,憋了许久终于憋出一句“对不起”,后来便不知道怎么了,说来说去只有这三个字。
父亲向来自尊,可那夜他狼狈的可怜极了,跪在床前就像做错了事的孩子,却迟迟等不来对方的原谅。
阿念不明白,父亲若想道歉,为何非要选在半夜,还非要点了月宁的睡穴,不让她听见。
而最匪夷所思的是,父亲走之前,很是缜密的擦去自己留下的印记,转身时候,似换了个人,决绝而又高傲的离开,仿佛哭的悲恸那个根本就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