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王不知何时睁了眼。
她疾缓不定,打着磕巴又颤音的念书声,自然不及之前的流畅悦耳,虽如此可他也并未出言打断,只静静看着她,一直待她额上冒着汗的收了声,合了书。
“跳过去的字,可是不认得?”
时文修腾的下烧红了脸颊。对方的询问并不带任何责怪,可她还是觉得羞耻极了,只觉得此时此刻真是她职业生涯最黑暗的时刻。若时间能够重来,她绝对会重新挑一本没有生僻字的骈文来读。
“主子爷实在抱歉,是我才疏学浅了。”
尽管窘的快要冒烟,她却还是强忍了窘迫出了声告罪。
禹王从她那红的快要滴血的耳根上收了目光。
“那些字确是生僻,你不认得也正常。”他撑了扶手起身,踱步往雕花窗的方向,传过来的声音依旧低沉冷淡:“《类篇》《字汇》《说文解字》等书架里都有,你可以随意寻本拿回去。下去罢。”
捧着《说文解字》往回走的时候,时文修还是有些细微的感动。她没想到,面对她的失误,那素来高冷的主子爷并未加以训斥,反而还照顾到了她的情绪给她解了围。妄她之前以小人之心的认为,那主子爷严苛至不近人情,此番她出了错,少不得会借题发挥对她敲打训诫呢。
大概,他是那种外冷内热的吧。
这般一想,她对他的印象也改观不少。就连想到先前他特意派人来警告她的事,她也稍稍体谅的去想,或许真的是她哪处地方做的不对,只是她未察觉?
想了半会没想明白到底是何处做错了,她索性摇摇头不想了。反正她日后肯定会兢兢业业好好工作,不疏忽懈怠也不消极怠工,相信这般总不会出差错的。
结束晒书任务终于得以回归的时文修,受到了明武堂众人的热烈欢迎。在中午吃饭的时候,尤其以从未见过主子爷面的葛大瓦为首,争抢的询问她主子爷是什么模样,在主子爷跟前当差感觉如何等等问题。
“主子爷英俊如神、高大威严、威风凛凛、高高在上。”时文修夹块红烧肉慢慢吃着,咽下后,再次叠加了一系列美好的词汇:“还有睿智稳重、不拘小节、心胸开阔、正直善良,总之,别看咱主子爷面冷的很,其实人还是很好的。”
“至于在他跟前当差的感觉嘛……就很,荣幸,对很荣幸。”
她当然不会跟他们提,在那主子爷跟前想要找地缝钻的那种羞窘。这么丢脸的事,打死她也不会主动提及。
众护卫总觉得她回答的有些敷衍,但又说不出来什么不对。可等她接着生动有趣的说起晒书的那种种艰辛与繁琐事,他们的注意力又被迅速吸引过去,就忘了继续追问。在听她详细的描述那一道道的工序时,他们无不咋舌纷纷感慨,没想到区区一个晒书的活,就有这么多的门道。
这日之后,时文修的生活轨迹又恢复到从前的状态。若说有什么不同,那则是在生活工作锻炼之余,每日里她还要抽出一点时间来学习。她是属于知耻而后勇型的,在书房丢了那么大的脸,回来后她就暗暗发誓,此生绝对不要再遭遇那般羞耻的时候。
忙忙碌碌的日子充实而美好,可这样的安稳还没过上三日,那张总管却再一次的踏进明武堂里找到她。
“是又要我去书房帮忙晒书吗?”张总管找来的时候她正拿着碗准备打饭,一见到他过来双眸都睁大了些,随即想到可能又要去晒书,她胳膊腰腿都反射性的隐隐酸痛。
张总管笑眯眯道:“书哪有三天两头晒的道理,一年彻彻底底晒上个一回就成了。这回咱家找您,是主子爷有令,宣您过去念念文章。”
闻言,时文修在众护卫看不见的角度里,嘶了下微微骇吸口气。还要让她去念?她好不容易已经忘了之前的羞耻窘状,为什么又要再一次的来提醒她?那主子爷难道就不能换个人来给他念吗?
“现,现在吗?”
张总管瞥了眼她手里的海碗,依旧笑眯眯的:“那是,主子爷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