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给你承诺,日后会妥善安置你。”
他说的很平静,可无人怀疑他话里那一言九鼎的分量。
黑漆漆的眸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径直望进她微带水光的眸底,他道:“你可以安心跟着本王,本王可许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当然,前提是她不会背叛他。
他似有若无摩挲着她凉津津的手,微阖下来目。
这些时日来,他确是发现,她似乎真的忘却了过往。
眼神是最难骗人的,就算能装的了一时,可时间久了,总会多少泄出些蛛丝马迹来。可他却没有发现她任何的破绽,她的眸里依旧是那般的纯粹澄澈,没有丝毫阴谋算计的痕迹。
大概也正是如此,无形中,他对她也渐渐放松了警惕。
每每见到她时,看她万般生机的模样,自出征以来长久的压抑与苦闷,也稍稍排解了些许。她简直就如蒲草,韧的让人惊叹,恍惚中都让他都忍不住产生一种,世间诸类烦恼也不过尔尔的想法。
大概正因如此,每每烦闷无解之际,他总想招她过来待会,哪怕不听她讲那些稀奇古怪的剧,只看着她这般朝气蓬勃的模样,也觉得心情能稍微明朗些。
他不是不知自己这般不妥,可这又何妨。
带着父皇变相的放弃,来到这塞北苦寒之地,他本就多有沉郁。若此期间能有供他纾解排压的途径,又何曾不是件好事。
反正也不过是个无害的细作,脱离不了他的掌控。
唯一改变的,大概就是他会给她几分怜惜,最后会妥善的安置她。
当然,前提是她真的无害。
“蜜糖。”他慢慢俯了身凑近她耳畔低低私语,话语含在唇齿间,宛如情人间的亲昵低喃,“本王知你怕,也会给你时间准备,但不会太久。明白吗?”
怕什么,准备什么,纵使她从未有过感情史,也能听得懂。
她惊惶的朝他看去,对上的却是他晦暗的眸光,深沉,强势,不容人有拒绝的余地。
“主子爷……”
“回去后准备准备,下去罢。”
夜里,时文修睁着眼呆呆的望着帐顶,直至过了子时都未入睡。
好像一日之间,她的世界就翻天覆地了,完全颠倒成另外的一副模样。
原来冷淡寡言的主子爷,好似也不是她想的那般仁善公正,为了让她从了他,他可以强势霸道,可以威逼利诱无情逼迫。
原定的在这世上兢兢业业工作,攒钱买房养老的计划,也好似如泡影一般要灭了。在今日他将话挑明之后,她大概也做不成什么护卫了,那此后她的身份,是他的……地下情人?
别说什么嫁他之类的话了,就算她再白目也知道,这是不切实际的。古代等级森严,是极讲究门当户对,就她这所谓的‘大宫女’出身,说穿了,不也是个奴婢吗?
她看着黑暗的帐顶,想要扯抹笑,安慰自己没什么,却半分笑意都扯不出来。
她准备不了,也想不开,她受不了给一个男人当情人。
即便她对他有几分好感,她也接受不了。
她觉得荒唐,想笑,可笑不出;她又觉得难受,想哭,也哭不出。
就这样,她浑浑噩噩的一个整晚,几乎是睁着眼到了天明。
接下来的几日,或许是临近边城事务繁忙,或许是真如他所言要给她准备时间,他并未再召她过去。
可每夜里时文修还是依旧睡不好。每每夜幕降临,她就忍不住的心惊肉跳,唯恐她那小帐篷外突然传来鲁首领那令她丧胆的命令。
好在剩下的这一路倒也安宁,直至大军入了边城,她也依旧没接到,让她去那主子爷军帐里伺候的命令。
相较于繁花似锦的京都,边城却充斥着荒芜凋零,放眼看去天空灰暗,寒风呼啸,大雪飘零,城外田地稀少,城郭血迹未消,不消人说就知此地是名副其实的苦寒之地。
不过因着临着边境,这里民风彪悍,路上行人见着大军入城也并不惧怕,反倒雀跃的在路两旁观望,与身旁人交头接耳的议论纷纷。
在边城军营里驻兵完毕后,等候多时的边城府君县令等官员,赶忙上前毕恭毕敬的请禹王以及几位将军移步府衙,给他们接风洗尘。
主子爷离开,他们这些护卫自要随身跟从。
时文修不想去,所以磨磨蹭蹭的就想看看能不能躲着不去。
或许是她整个人都不对了罢,现在稍有点风吹草动,她脑子里就不可避免的联想到各种不宜的画面。现在听说那官员们要给主子爷他们接风洗尘,她第一时间反应的就是他要喝酒了,而后可能会借酒起兴,拽她回屋结束她的准备时间。
一想至此她就脚步沉重,愈发磨蹭的想找个地躲着,不想跟去府衙。
可是那鲁首领没有让她的计划得逞。他简直是火眼金睛,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她的意图,当即以目示意严厉警告她,甚至为防万一还全程都盯着她走。
她也不知这鲁首领是经历了什么,从前他是恨不得她别挨近他主子爷身旁的,哪怕她跟主子爷说句话,他都觉得是她在侮辱他尊贵的主子爷。可现在,简直要盯死她一般,不容她有任何逃离主子爷跟前的企图。
若鲁泽知她此刻想法,定要冷笑几声,在主子爷没撂开手前,他确实是要盯死了她,不容她再闹任何幺蛾子。毕竟从前在她小帐篷前吃闭门羹的事,他记得门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