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母子惊骇欲死。
“父、父......”张母双眼瞪得连眼睛周围的细纹都堆积成了一层一层,浑浊的眼珠子凸出来,她的腿脚抖得厉害,她不停地怀疑自己是在做梦,而不是亲耳听见了这么可怕的消息。
她所鄙夷蔑视的,无父无母只能任由自己摆弄的,那个被自己逼得连哭也不敢出声的小姑娘,刚刚说了什么?
父皇?!
她的父亲不是死了吗?!
她怎么就成了皇帝的女儿!!
新帝膝下唯一的女儿,百般疼宠纵容的徽昭公主,怎么可能会是被自己关在小院子里的那个苍白瘦弱的小姑娘呢?!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张母的心绪已经完全乱了。
恐惧像是蜘蛛包裹猎物的网一样,一层一层挤压着她的呼吸,张母尖叫着要张遐带自己离开京城逃命,而腿上伤口已经痛到麻木的张遐脸色惨白地摇头:“她不会允许咱们离开京城的。”
哪怕还从来没有在官场之中沉浮过,张遐也早已深刻地体会过权势的滋味。
他是先帝钦点的探花郎,曾有望成为德婉公主的驸马,那个时候的他前途无量,权贵世族,高门公卿,争先恐后地拉拢讨好过他,来自曾经高高在上的大人们的追捧与讨好,让张遐整个人都飘飘欲仙了起来。
他想要自己的地位稳固,没有后顾之忧,于是选择去信张母,示意她替自己处理秦文卿——可一切就是从这里开始失控的。
她怎么会是皇帝的女儿呢?
她怎么能变成公主呢?
为什么,为什么她没有乖乖去死?
张遐恨得咬碎了牙,折断了指甲,甚至开始怨恨起了他曾一心讨好的闫婉怡。
若不是她突然跳出来,说瞧上自己了,那自己又怎么会错失秦文卿?
先帝独女和新帝独女的重量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若是母亲没有毒杀秦文卿,那自己就是新帝的驸马了,权势财富统统唾手可得。
在后悔与恐惧的情绪交加之中,张遐愤怒地对着张母吼道:“你为什么要杀她?!既然都下了死手了,为什么不做得干净一点!!”
生养了他的母亲在张遐的怒喝指责下垂着脑袋,张母不禁缩紧了肩膀,先前她哪怕恐惧到了极点,也没能落泪,如今却仅仅只是被儿子骂了一句,就立刻泪眼婆娑地抽泣起来:“是母亲不对,都是母亲的错,是母亲耽误你了,若是,若是公主非要来报复,那母亲就把这条老命赔给她!”
张母说得激昂慷慨,仿佛他们才是被强权碾压不得不低头的无辜者一样。
张遐疲惫地靠坐下来,他不知道秦文卿会怎么对付自己,他强迫自己冷静,思绪疯狂运转寻找退路。
其实,秦文卿也还没能想到自己该怎么对待张家母子二人,但是狠话都放出去了,她打算等回宫之后去向父亲请教一下。
她和闫婉怡上了马车,车厢外边三个大男人挤挤挨挨地坐在一起,被夹在中间的虞雨亭格外瘦小可怜。
车厢里秦文卿一脸虚弱地靠在闫婉怡身上,雾蒙蒙的眸子让她看上去就像一只受到了惊吓的小鹿一样,无辜又脆弱:“姑姑,我好怕......”她抓紧闫婉怡的手。
闫婉怡另一只手绕过秦文卿的后背,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卿卿,你是公主之尊,向来只有旁人怕你的份儿,没有你怕他们的道理。”
但话说归说,闫婉怡很清楚自家的小侄女儿胆子是有多么地小,刚刚对着张遐放狠话的时候,明明整个人都怕得发抖了,她也还是强撑着把话说完,可能人就是会比较怜爱从石缝里坚强生长出来的小草,闫婉怡觉得那一瞬间的秦文卿强撑出来的表象虽然脆弱得像琉璃一样,只怕轻轻一触就会碎了,但那个时候的她依旧美得惊人,无论通红的眼角,还是簌簌而落的泪水,都无法遮盖秦文卿身上猛然迸发出的光芒。
“姑姑知道咱们卿卿是天生善良,心底柔软,但那两个瘪犊子既然敢对你做出那种事情,那么不管你怎么对付他们,都是他们活该!”闫婉怡看着被自己夸了一句后就弯着双唇对自己微笑起来的秦文卿,愈发感觉张家母子实在是可恶至极。
她亲昵地凑过去和秦文卿蹭了蹭脸,感叹道:“要是我能和卿卿一起长大就好了,咱们组个娘子军,把那些个欺负女人的坏男人统统拉去抽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