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顺?
恭敬?
谢秋凝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想笑了。
这两个词,她向来都只在何家人口中听说过。
何妃虽然疯癫,但对谢秋凝这个养女从来没有苛待,顶多只有情绪失控时的咒骂,谢秋凝可以理解养母的崩溃;而谢年虽然没法给孩子最好的,但他却会在谢秋凝受到何家安插的宫人欺负时站出来保护她。
还有她的亲生兄长,秦玑衡生怕妹妹难过委屈,事事贴心处处维护;还有那位师兄也是,虽冷着张脸,却也从来都不会把身为女子的谢秋凝看成低男人一等的存在。
至于她的父亲......谢秋凝承认一开始的时候,自己对秦晞有些害怕,后来知晓了秦晞意图杀害谢年的时候,她心里是生气的。
但是。
也正是因为她心里已经明白了,秦晞是自己的父亲,无论如何,作为父亲的他都会保护自己理解自己,她才能有这么大的胆子,给父亲甩脸色,跟父亲赌气。
谢秋凝一面想着,一面感觉到何文轩给自己的压力逐渐消失了。
她不合时宜地笑了出来:“那是你们何家人的规矩,我又不打算做何家人。”
身为夏皇的堂兄见面就给了自己一盒子银票花用,堂嫂还答应她要教她骑马打猎,而这一对本该最忌惮养父身份的夫妻也在思索过后答应了让养父假死的计策。
从何家的牢笼逃出来之后。
谢秋凝才发现自己曾经那些对外面世界的美好幻想并不是虚假的。
她抬手把簪在发髻侧边的一枝珠花拔了下来,那一侧的青丝松松散散地垂落,挂在她脸颊边,尚有几分稚气的美貌少女在这一瞬迸发出叫人难以挪开眼神的光彩,花朵开绽的妩媚风情与利剑般的英气锐勇融合交错:“何文轩,你大概从来不知道,我有多讨厌你。”
“你!”何文轩的胸腔快要被急速鼓动起来的心脏给撞破了。
“你知道吗,你方才自以为高贵的说教模样,简直像一只喋喋不休的黑老鸹。”谢秋凝把珠钗握在手掌,尖的那头直直指向何文轩的脖颈,“可惜的是,我并不打算听你说话了,哦,我本来就很讨厌你说话的声音,每一次听见,都像是生吞了放凉的肥肉,叫人恶心得不行。”
她看着何文轩脸上逐渐浮现出惊怒的神色,那如玉公子的假面每破碎一分,谢秋凝的面庞上便多出一分的欢喜:“越国没了,何家也很快就要没了,你以为你还能再继续掌控我的人生?”
她两边的嘴角高高地勾起来,朱唇轻启:“你配么?”
竹林里忽然起了一阵风。
何文轩心中的惊怒快要到达顶峰,他额头两侧的青筋暴起,往前踏出一步,手也高高地挥了起来。
竹叶被风吹拂着的沙沙声在一瞬间停滞住了。
何文轩感觉到有一个冰凉的东西正抵在自己的颈侧,他难以置信地低头,却发现那是一只细长、尖锐的簪子,簪子的另一头正握在谢秋凝手中。
这个他从来没有放在眼中的女人,金丝雀一般的存在。
她是怎么突然逼近到自己身前,还将那簪子——抵在自己的喉咙上的?
何文轩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完全没能看清楚一个弱女子的动作,而更令他惧怕的,是这明明吹着寒风,却无比寂静的竹林。
每一片竹叶的尖端都仿佛闪着铁器的寒芒。
而那些叶子也正像自己喉咙上的长簪一样,把它们的锋芒对准了自己,只要自己敢有其他动作,就会在一瞬之间被千刀万剐,万箭穿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