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几人突然沉默了。
夏国的军队在听闻何家屋宅倒塌,墙里的金砖都暴露出来之后,就第一时间带着人马驱逐民众,封锁现场,而越地的百姓被压迫多年,最明白不能跟官家抗衡的道理,悄悄抓块金子揣进怀里,带回家中藏起来。
谢家娘子把她偷拿的那块藏在里屋的房梁上:“唉,想当年,咱们越人可是三国中最富裕的了,我小时候,娘亲还有好几件金首饰呢,没想到后来竟然会......”她叹了一口气,随后从床头的柜子里抓出一把香,点燃,对着就放在房间里的牌位拜了几拜,“爹、娘,哥哥、嫂子,你们放心吧,越国没了,夏国来的官老爷不收那么重的税,还会给像咱这种孤儿寡母发粮米,也不会看谁不顺眼就冲进谁家里杀人,咱们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夏都。
何家散布在越地各处的宅院倒塌的消息还没有传过来。
何家人也有好几天没好意思出门了。
门口杵着的石碑下总是围着不少人指指点点,一旦看见何家有人出来,就会自发地把手里的石头子往他们身上丢。
一边丢,还一边发出嘲讽的嘘声。
“我才不出去呢!”一个十多岁的年轻男子抱着双臂,气呼呼地瞪着他旁边的另一个年轻人,“明明是你哥得罪了夏人,凭什么我们这些隔房的也要跟着受罪?!”
被他瞪着的那人是何文轩的庶弟:“平时我父亲哥哥好好儿的时候,你不是很会摇尾巴吗?!怎么,光认吃不认打?有好处就往前凑,要受苦你跑得比谁都快,呸!”
他们心里憋着股火气,谁也不服谁,吵着吵着就打了起来,旁边的几人上去拉架,却也莫名其妙地跟着打了起来。
何文轩一醒过来就被告知,他的父亲为了赎他的罪被迫献出何家的全部财产,而他们家又被夏国人严密看守了起来,没法跟在外边的私军联络——这是最要命的一点——还有就是何家人之间的摩擦也在日渐显露,其中的一个关键就是何文轩自己。
何家族人虽然没有明说,但肯定有不少是在心里恨上了他的。
何文轩心中一阵气闷,他从病床上爬起来,脚还有些瘸,习惯性地呼唤自己贴身婢女的名字,却无人应答,他这才想起自己惯用的奴婢也被抄走了,现在服侍自己的是一个才从不知哪家借来的小厮,木木愣愣,没半点儿机灵劲儿。
何文轩看着桌上已经完全冷却的茶水,一股悲凉之意不由自主地从心里涌了上来。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在某一天沦落到如此凄惨的境地。
明明他把一切都安排好了的,明明那两个女人都是被自己牢牢捏在手里了的......为什么?
为什么夏国会突然进攻?
为什么谢秋凝偏偏要是夏国国师的女儿?
为什么自己当初要那么心急去讨好国师而中了他的设计......不!
这不该怪自己,要怪,就得怪天意弄人!自己是不会出错的,要怪就怪这件事的巧合太多了,怪那两个女人太不听话,竟然敢背叛自己!
何文轩一瘸一拐地往前走,他双眼中所见的,全是谢秋凝与慕容汐二人的幻影,他梦游一样地踉踉跄跄往前跑去,口中低咬的是充满怨恨的诅咒。
他满心满眼的仇恨,浑然没有注意到一枝花朵朝下开的赤红色梅花悄无声息地落在了自己身上。
郁原川把诨名“倒血霉”的梅枝放在何家人身上,这种植物在地上的时候与寻常梅花没什么两样,但如果把它的枝条掰下来,它会悄悄地在接触到的活物身上扎根,给这个人带来霉运,秦晞在太虚仙境里就种了一棵,用来坑过不少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