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他说我用后位换你的江山。

远天微晞。

一排排整齐的军帐排列在旷野之上,来往的黑甲军士沉默不言,唯有走动时那一声铠甲的声声锐响。

初晨的薄雾还未能散去,脚边垂萎的野草上挂着的一滴露水颤动着滴到了地上,一只军鞋踏过那滴露水,走入军营正中的营帐里:“主公的病况如何了?”

营帐中的气氛很是沉闷。

床上躺着一个外表二十多岁的女子,乌发垂散,脸色苍白发青,却又称得她那双丹凤眼上的剑眉格外黑浓,她的双瞳是一种浅淡的棕色,近乎淡金,她侧躺着,用一只手支起了脑袋,虽卧在病榻,那满身沉稳却不失锋锐的气势让她像只暂时委顿在巢的鹰,若有人因她外表的孱弱而大胆冒犯,便会迎来她最凶狠的反击。

“还是老样子。”在她床边的,是一个一身青衣,姿容俊秀淡泊的男人,而方才出声询问的那人穿着一身黑甲,高鼻深目,英气俊朗。

“兴许是我命该如此吧,容春,庭宗,若我当真因此病而亡故,那我母亲与弟弟,还有这些从莱州带出来的兄弟们,便要托付与你二人了。”李行云虽满脸病色,神情中却不见半分对死亡的恐惧,她反而是极其淡然地将事情一件一件吩咐给了二人。

身穿黑甲的高庭宗满脸不忿:“什么狗屁名医,连你身上的病是什么都看不出来!”他焦躁地在营帐里转来转去,身上的盔甲也跟着躁乱地响动。

坐在床边为李行云念着公文的温容春不禁皱起两道眉毛:“你就不能安静些?”

“你要我怎么安静?!”高庭宗一屁股坐在一只小凳子上,担忧地望着李行云,“我们再去找,找遍这天下所有的大夫,总有一个,能治好你的病!”

李行云淡淡地笑起来,然后摇摇头:“我不是要放弃,而是要做好两手准备。”

“我父亲早逝,母亲改嫁后虽是孙家宗妇,却在家中并无多少实权,而我那异父的弟弟又生而痴傻,撑不起这一大摊子,若我当真死了,便无人可以再护着他们。”

“我这病来得莫名其妙,又是跟赵王争夺前朝皇都的紧要关头,实在是不能不叫我疑心,是他对我下了什么暗手,你们都是我最亲近,最信赖的人,越是这种时候,咱们就越不能自乱阵脚,端看那赵王到底是有什么目的罢。”

她淡棕的眸子里忽地生出一股戾气,李行云猛地咳嗽了几声:“我已经让容春安排了人去将我母亲和弟弟从孙家接出来,安排他们到横山隐居;庭宗,若我在两军交战之前病死,你不可为我发丧,要按照计划调动大军,就算一口气吃不下皇都,灭不了赵王,也要将兄弟们,还有你们的性命保住,若是当真这天下的大势都向赵王倾斜,你们也不必过多抵抗,降他便是,赵王素来有宽仁之名,想必也不会为难你们,若他只是个徒有虚名的伪君子,你们就带着精锐退入横山,那地方易守难攻,可保你二人平安。”

前朝皇帝昏庸暴虐,各地世家百姓纷纷举旗造反,经过数年的厮杀,前朝彻底淹没在历史之中,而以这片土地为棋盘,互相争斗的势力也终于只剩下最强大的两方相互对峙。

其一乃是赵王,占据了前朝皇都以南的地区;另外的便是盘踞北方的女君侯李行云,天下所有人都在沉默地注视着他们,若是女君侯此役能胜,那她便会是从古至今开天辟地以来,首位以女子之身登临帝位的君主,但偏偏在这个时候,李行云病了。

而且病得很严重。

从军的医者都无法看出这位女君侯的病究竟从何而来,用尽了所有可能对症的药物,也没让她的身体情况有半分的好转。

李行云重病的消息已经被封锁了大半个月,这半个月里,互为对垒的两军都没有什么大动作,似乎都在等待着一个足以叫这盘棋被完全掀翻的消息传来。

赵军营中。

一队人马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