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诚从未这样的笑,包括他的母亲在内,他所见过的女人的笑,要么是妩媚的,要么就是惹人怜惜的,总之都有着一种要夺人怜爱的示弱在内。
但李行云的笑却与她们全然相反,她更像是在向旁人肆无忌惮地展示着她的自信和强大,在这一瞬间,赵诚的心脏忽地被什么东西攥紧了,一股子不妙的寒意沿着脊背爬上来,他强笑着,道:“若君侯肯嫁与本王,来日本王称帝,那君侯自然就是皇后了!”
历朝历代,都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便是后宫不可干政,哪怕最有权利的皇后,也没资格站在前朝,除非皇帝死了,新帝年幼,她作为太后临朝听政。
“后宫各司,女官,命妇,祭祀......都要交托于皇后之手,本王若为国父,便是天下百姓之父,君侯自然就是百姓之母,是这天下间最尊贵的女人,无尽尊荣,皆归君侯矣。”
在赵诚看来,没有一个女子是不想成为皇后的。
他刻意避开了朝堂不谈,而说起了这些空泛的称赞,李行云却不是能被他轻松忽悠过去的,只见她垂着眼,浓密的睫毛缝隙透出浅棕类金的瞳彩,像是一头正注视着偷取自己宝藏的巨龙般,收敛了笑意:“看来,咱们是谈不拢了。”
“君侯?”赵诚不解,却不妨碍那股寒意冲上他的脑门。
赵蕙一直在注视着李行云的一举一动,她见李行云有拒绝的意思,立马笑得像是抓住了把柄一样站起来:“难不成君侯身为女子,竟然还想像诸位大人一样,位列朝堂不成?”
“牝鸡司晨这词儿,莫非君侯没学过吗?”赵蕙抬手托了托自己鬓边的簪花,她也认定了李行云的毒无药可解,现在不过是虚张声势,给自己争取更多利益罢了,“既然嫁做人妇,不就应该为夫君打理家事么?君侯,你年纪也不小了,该读的书,也还是要好好读一读。”
她昂着下巴,似乎为自己出了方才被人讽刺的那口气。
而李行云只是满眼含笑地看向赵蕙:“若你认为女人不该掺和男人的事情,那赵小姐今日站在这儿,大放厥词,岂不是与你自己的说法相悖?”
赵蕙整个人一顿,她恼怒地咬牙:“我之所以站在这儿,是因为赵王是我兄长,他允许我站在这儿,您呢?君侯,听说,你家里就你一个人呀,哦,对了,你爹早死了,你娘改嫁了,还生了个傻小子,难怪没人教导你该怎么做一个女人!”
“我不需要谁允许,我之所以能站在这儿,是因为我想站在这儿。”李行云眼中笑意更盛,“我不需要去依靠任何人,我也不需要男人或者女人来肯定我的价值,我就是我,我只做我想做的事情。”
她站起身,玄甲铿锵悦耳。
“赵王,看来你这宴,也没有什么诚意呀。”
赵诚瞪了赵蕙好几眼,也匆忙跟着站起:“误会,君侯,本王并非是要看低君侯,只是,蕙儿的话虽然难听,但君侯,你真的就不想找到一个能保护自己的男人,为他生儿育女,操持家务,从此放下行军打仗这些苦劳之事吗?”
他眼中饱含真挚的情愫。
“本王说这些,也是为了君侯你好呀!”
李行云奇怪地看着他:“当然不想。”
“能做万人之上,为何还要在一人之下?”她的笑容逐渐变得讽刺起来,“赵王,你是不是还没有弄清楚情况,本侯军力远胜于你,就算你不愿意投降,本侯打入南方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现在是你在求我,而非我来求你。”
“就是,没见过求人的还这么多要求,简直不要脸。”高庭宗大声起哄。
赵蕙依然不服,连番的刺激加上鼻尖挥之不去的血腥味,让她心神一下子崩溃:“她年纪这么大了,我兄长肯娶她,她不该感激我兄长吗?!”
此话一出,全场皆寂。
赵诚现在无比后悔将赵蕙带到宴席上来给自己当枪了。
他正想故技重施地怒斥赵蕙,就听见李行云一声朗笑:“赵小姐说笑了,本侯后院里,可不缺像赵王这般年纪的男子。”她挑剔地打量脸色铁青的赵家兄妹,“等本侯来日称帝,自然会广选良家男子充实后宫,赵王,若你此刻愿投降本侯,又实在是仰慕本侯,那本侯不介意在后宫里给你留个位置,不过太高的位份你也就不必想了,毕竟,你年纪也大了。”
她全然鄙视的态度让赵诚一张脸青红交替,胸中一股怒气快要将他撕裂,他现在终于是明白过来,李行云今日赴宴,根本就没有要和谈的意思。